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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云宗永德殿,宗主洪志恩黑袍蟒纹,坐在主位,殿内恢宏。
  他前面站着一个青年,头发用个发带绑了高马尾,几缕发丝垂在肩膀,黑衣红围巾,腰间掛着乾坤袋,一柄配剑在他指间飞快旋转,端着秀气的面容,眼底却闪着一丝狡猾,有些女孩气,眼光飘在四周摆设,似乎在思考什么。
  宗主洪志恩道:“尧泽贤姪,一路奔波辛苦了,既然是代表庐山冯门来参加相思房落成大典,那这几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派人带你到处逛逛,有任何需求儘管说。”
  尧泽拿起茶喝了一口,道:“宗主太客气了,我就到处转转,你忙吧!不用管我。”
  宗主洪志恩道:“贤姪初来乍到不识路,我找人带路给你,要是将你弄丢了卢掌门要怪罪我的。”
  尧泽不耐烦的抖着右脚,左手捲着一本书道:“这里闷得慌,我要出去透透气少陪了。”
  洪志恩唉了一声,看着尧泽逕自离开。
  苏勤站在郝帅的草庐外,一百年了,郝帅已是满头霜华、暮鼓晨鐘的老人,老人孙女蹦蹦跳跳的拉着郝帅的袖子说:"爷爷,外面有个小哥哥说要找剑仙。"
  郝帅满脸皱纹,中听的晃着脑袋说:"小娟,我吃过早饭了。"
  小姑娘唉了一声跺脚嘟着嘴道:"怎么又来了!
  苏勤已推开木门,一道午后的暖阳透进来,他看到郝帅斜倚着软塌睡着了。
  侠客某(全剧终)
  尧泽双眼泛红的吸着鼻子,将侠客某第七卷反反覆覆看了几百遍,感动的泪湿双袖:"苏勤终于能见到郝帅最后一面了,晴天灯这个天杀的作者写这么感人干嘛!我去你的……呜……靠!"
  苗岳君跟他一样是晴天灯的忠实粉丝,尧泽每年只要"侠客某"一更新立马烧一本给他,新的相思房落成大典结束后,到处人声鼎沸-
  书摊的小贩勺子敲着铁锅唱道:"人是衣马是鞍,一看长相二看穿,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想去首都~俩脚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啥都上不去了~嚎~嗷~改革春风吹满地~吹满地~春风吹满地,中原百姓真争气~真争气,百姓真争气,这个世界太疯狂,耗子都给猫当伴娘,齐德隆,齐东强,齐德隆的咚得隆咚鏘!来啊来啊!晴天灯"侠客某"最新终章!欢喜大完结!快来啊!第三刷了!"
  尧泽走在大街正中间,肩膀被一个人狠狠撞去,他踉蹌的抱紧怀中侠客某先有曲调未有情的大骂:"我日你祖宗十八代!他娘的走路不带眼睛么?"
  那人披头散发,穿着蓝衫锦衣看不清面容,喃喃自语却足下生风跑得飞快,尧泽拍拍胸口,今天卢蔚然凌晨排队帮他抢到第一本"侠客某"让他心情大好,看着那人往反方向奔去,决定放过这傢伙一马,整整围巾骂道:"狗日的疯子!"
  他拿着侠客某第七卷重头在看一遍,一名穿着候仙府护卫制服的姑娘架着马车从他身边经过,街道上的人们看到车上插着候仙府旗帜自动往两旁让出一条车道。
  那姑娘到相思房寄完信,跨出门腰际一紧,低头见旁边一个疯子正在扯自己的玉珮口中还不断念着什么:"师父的令牌……我要找师父……我要去找师父……"
  里面弟子见她驻足门外便喊道:"陈姑娘需要帮忙吗?"
  陈以洁连忙道:"不用了,没事!"
  仲礼从房内探头见到那疯子表情厌恶道:"真的不用?"
  陈以洁道:"不用,多谢师兄了。"
  七年前丹阳坛已毁,独剩仲礼一人投奔洪志恩,他在相思房担任掌士对于堆积如山的文书工作做得十分吃力疲劳,常常忙的脚打后脑勺还是没半点进展,他跟洪志恩一样都希望天庭那位前掌士有朝一日能回来帮忙,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仲礼才抱着一叠卷宗转身进房,陈以洁解下腰上玉珮递给疯子笑道:"你师父也有这种玉珮吗?给。"
  疯子含糊不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名高大身姿头戴斗笠的男子从旁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将疯子手中玉珮夺下来要还给陈以洁,被疯子吼吼叫叫的拍打他手臂,陈以洁见那疯子可怜便道:"噯,没关係的,给他吧!"
  那男子声如号角低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脑子坏了,打扰你了。"
  接着半拖半抱着疯子快步离去消失在人群中,陈以洁整整衣襟上马车一路往寒山的方向驶去。
  马车上的天空两道剑气画出崇山峻岭、云烟渺渺,从茯苓墓的方向破风而出,澄光与白光急速飞过,一名端庄明艳的女子穿着杏黄道袍,鲜红发带与黑发交缠乱舞,腰间露出一小截孤舟扇柄。
  旁边天问剑气上是穿着杏黄道袍的男子,有些孤傲气质,面容有些遗世独立的傲骨,端正的面容剑眉朗星,眼眸却隐含鄙视之光,两鬓银白,戴着道冠,身后背着大剑匣,泛着灵光。
  楚阁主语调沉沉道:"此去经年,四季枯荣,轮回有道,切勿神伤。"
  千灯面色平淡道:"大道有道,弟子明白。"
  云层被剑气冲开,脚下群峰绵延,松木、高山、飞瀑、急流,鋐午旁眾弟子朗生道:"天地为炉!楚阁主好!道法自然,万副阁主好!”
  "天地为炉!楚阁主好!道法自然,万副阁主好!”
  "天地为炉!楚阁主好!道法自然,万副阁主好!”
  万副阁主层层叠叠的道袍中,酒红内里中一小块烧焦的纸片被狂风吹出,上面写着仅存的几个字:郝帅斜倚着软塌睡……而后面烧成焦黑却看不清。
  纸片从天宵剑阁顺着山风一路飘飞,寒山的水波被春风拂面,七年岁月悠悠落花飘零天江东流,纸片拂过一片紫裙,女子站立在船头飞身踏上码头,声如洪鐘的男人拿着蒿摆手:"我在这等你。"
  三娘走上寒山,手里提着陈以洁做的五元餛飩汤,那小木屋前庭后院整齐乾净,她站在栅栏外见到他坐在一张竹椅上,一脚踩在锄头上指尖转着瓷杯,里面"翠华酿"香味漫出。
  "君主,春寒料峭,这些新衣我给您收到里面。"
  钟离道仰头喝光剩下的翠华酿,笑道:"嗯,那盒不会又是餛飩汤吧?"
  三娘嗓音从打开的窗櫺传出:"是呀!以洁在翡翠谷盖了一家饭馆专卖餛飩汤,聘的厨子说要改云吞馆,说什么只卖餛飩作甚叫饭馆…..嗯?这锁头都绣了我拿去丢了,他们整天在改名子,每天那招牌的名换来换去……唉!这碗底都裂开了要换新的,不然扎手,呼!好啦!刚刚好!"
  三娘把冬衣摺好放进柜子里,屋内摆设简单,桌椅书柜桌面上文房四宝,被子叠的整齐,墙面木架上掛着上穷剑,剑柄垂着一条雪白流苏,上面有颗拇指大得乌木印,其馀空空的、一尘不染的就是有些……孤独。
  钟离道闭上眼椅在庭院晒太阳。
  三娘闔上门,提着裙摆走到他身后,钟离道在七年前天宵嵿崩塌后,回候仙府整顿几日就搬到寒山,那年的史册记载清平君一弓一剑消灭五头阎王,自身殞落于天宵嵿换取人间太平。
  人间海清河晏,天庭歌酒交错,东沙魔族跟仙门相处良好,户籍上的东沙魔族跟中原只差两个字,其馀无任何差异,天宵掌门闕玉英身体抱恙,门派内务多是鋐午处理,外务由千灯接手,千灯兼任万家堡堡主及剑阁副阁主,时常两头奔波。
  钟离道始终没有表态,候仙府上下无人敢提及駙马,清平君三个字像是避讳,三娘常常来寒山匯报近日府中事务,其他人也没胆子敢踏上寒山一步。
  钟离道一人独自在寒山拥有前一个主人的空间,儘管很多家具被三娘换新,他还是能感到一种熟悉的记忆。
  有一年的秋日,天江对面万家灯火,渔船上歌谣回盪,钟离道站在山坡上看着夜景,走到码头上脚尖踢到一件事物,低头看是黑乎乎的酒瓮,上面用白绳翡翠石封口,他伸手一路摸到二十一坛"翠华酿"排满整条木栈,两道人影站在灯火中小船上随波逐流,他弯腰举起一坛酒瓮对船上之人摇了摇:"又去偷人家东西来给我,受不了这对笨蛋兄弟。"
  船上一人远远朝他单膝跪下,伸手拉住正要跳下水的另一人,钟离道看也不看转头抱着"翠华酿"边喝边往坡上走。
  三娘千杯不醉练化一柄绝世无双的"沽酒剑"他倒是很好奇能不能用"翠华酿"昇华此剑,三娘表示太暴畛天物了,现在外面一坛翻到五千两!哪能用这么贵的酒练剑!
  钟离道见她推辞不肯拿,只好一坛一坛开来喝。
  钟离道很久很久没有梦到少年事,当时那人拉弓开步,对他侧头微笑道:"我喜欢这个人间,更喜欢有你的人间。"
  那人消失在一片虚无黑暗中,上穷剑从天际坠落插在悬涯上,天光云朵染上五光十色,好像只有这柄仙剑能证明那个人的存在。
  他喝得很多,吃的很少,脸颊有些消瘦,肌肤比磁杯还白,敞开的靛蓝外袍露出锁骨,三娘看了心疼却不好劝他,钟离道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正常,他听到屋外脚步声就知道是三娘来了,他看到天上剑风灵光就知道天宵派哪个人下山,他闻到翠华酿醇厚酒香强烈的后劲,就知道那对兄弟又去干别人的酒窖。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
  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他随手翻着诗册,配着翠华酿垂眼读着,外面山坡上寒钟咚咚咚敲响,鐘声一路飘过天江,阵阵钟声使客船上的人好奇抬头,偶有好事将寒鐘响过一年又一年-
  天庭-
  寰宇神殿,上方巨大的天体星魁轨跡,下着流星雨,殿堂地面是用磨光的月白石舖成,金星廊站着金闕帝君,他捋着白鬍子手上一份任命书,银河廊闪出一个人影,监兵银甲闪耀,腰间虎头金刀,龙云虎步朗声道:"帝君,白虎监兵报到!"
  一个斯文客气的嗓音道:"苍龙孟章到。"
  金闕帝君和蔼道:"两位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孟章眼底闪出这辈子都难以掩饰的兴奋,那份任命书是他一生所求,灵魂深处不断呼啸,几乎要以为是一场美梦!
  他颤抖着手单膝跪下,双手平举,金闕帝君将任命书交予他,道:"以后你就不用回苍龙神殿了。"
  孟章克制颤抖的手指打开任命书,瞳孔收缩反射出几个大字,一阵晴天霹靂呆若木鸡的盯在原地,监兵走过去推他一把,见他没反应又伸手再他眼前打了两个响指哼道:"这下你爽了吧?这傢伙对阿宿作出这么过份的事情竟然没事!还说什么一个故事里就需要有人当坏人,这个阴险的浑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公报私仇忌妒阿宿……"
  孟章像是虚弱的小草,被监兵一推整个人往前扑,任命书啪掉在地面,他还维持单膝下跪的姿势,双手称地面朝下看不见表情,监兵最看不得他这份文文弱弱、要死不活德性!
  他碎念道:"文人样,就你那小身版要不要当几天文曲星就昏倒在岗位上?就你这手不能提笔、字还丑到逆天的浑蛋,真是便宜你了!"弯腰伸手捡起地上任命书。
  孟章像是遭到雷击般石雕一样停在原地,双眼空洞失焦甚至反常的不还口。
  金闕帝君奇道:"你在说什么?谁说孟章要接文曲星了?"
  监兵看着任命书道:"不然咧!这浑蛋费尽苦心要这个职位,我早知道他那份阴毒心思就先出手宰……"
  同时,一人披着文星殿的酒红官袍,左耳黑金竹坠晃动,右手指间飞快转着仙笔快到剩下残影,目若春风、精雕细琢的轮廓、嘴角上扬,监兵看着他张大嘴巴,那份可怜的任命书再度落地。
  金闕帝君摆手向那人道:"文曲星是寰宇殿下钦点,所以天庭做了人事异动,稍微调整一下,嗯,还有什么事要说……嗯…….我想想真是老了记忆不好…….啊对了!想起来了,这个,墨轩因助长五头阎王横行人间、间接动用私刑打残仙君、任职期间欺瞒长官偽造文书,加加减减刑期三百年,差不多就这样了。"
  孟章木然地起身拍拍下摆,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监兵看到他倒楣就心情大好,指着他背影哈哈大笑道:"活该!六界就你聪明!想当文曲星是吧?就不遂你心意!好好当个武神反省反省,真是有够舒心的,天道好轮回啊!对了文曲星,你这仙笔真好看,叫啥?"
  文曲星转着仙笔打量四方红尘镜,笑得有些隐忍透着奇异疯狂:"这仙笔叫做晴天笔"
  天庭的人事异动并非像金闕帝君所说"稍微调整一下"而是调整很多下,白虎监兵还是长风,苍龙神殿由新飞昇的文星冯门掌门卢蔚然兼任,新任的文曲星人还没到天庭就先气势汹汹的送了厚厚一叠告书条理清楚地把墨轩的所作所为一一条列出来,这文曲星也真是够张狂的,啪啪啪给前上司打脸!
  百年后文曲星终于归位,寒山寒鐘响彻三天三夜,普天同庆、歌舞昇平、百姓欢腾、仙乐传颂,鐘声传遍六界!
  一早风光大好,钟离道坐在窗前写字,寒山阵阵鐘声到客船,不同以往的是其中隐隐夹着陌生的歌声。
  他放下笔起身,纸上是那人曾经教过自己的"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端正的字跡练了一遍又一遍,桌边一叠宣纸被风吹落,他伸手关上窗。
  钟离道没听过寒鐘以外的歌声,用一块玉石压着纸走到外面。
  钟离道有些疑惑跟警戒,循着那陌生的歌声穿过花林,天上一阵东风吹起花瓣漫天,他眼前一片桃花盛开,美的犹如梦境。
  手拨开前方垂下的树枝,那嗓音犹如古琴錚錚,广阔远远,浩浩汤汤-
  "天分阴阳兮,欲问苍天兮,六慾七情分,不悲不喜兮,莫忧莫愁兮,我伴君与兮-"
  道韵?!
  怎么……
  是他……还是我又听错了……
  他心被高高被拋起似的,又怕期待太多失望大到再度痛入魂魄,惶恐不安的跨步前进。
  钟离道越听越震惊到手发颤,几乎站不稳,桃花林上一条巨大的黑龙甩头摆尾出现在天际,尾巴扇的狂风大作花瓣乱飞,钟离道蹙眉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道:"别胡闹!"
  黑龙呜呜低鸣,龙角间站立一人翩然飞下,逆光中看不清容貌。
  天际银光破空,白衣竹纹广袖翩翩的青年踏云而来,金冠金带,白玉带流苏飞舞,背着追月洗尘弓,缓步而立。
  钟离道心中一片茫然空白,他太害怕这又是一场虚空大梦,醒来浑身都痛。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握紧拳头又松开,钟离道第一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琴宿高山流水、抑扬顿挫的优美嗓音道:"阿离,我来娶你了。"
  钟离道见他朝自己伸手,缓缓将手递过去便撞入温暖的怀抱中。
  花飞漫天,犹如当年天外天上、歌仙桥头、候仙府中,桃花芳飞繽纷犹如百年的等待与一瞬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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