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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婚事难为
  大成使团果如阿宁所言,是来谈商贸合作,而两条商道若要接洽,其中需要细谈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尤其是接洽之处,这几日,商行司的人与使团的商官争论个没完,一方提出在鲜国,一方提出在立国,鲜国距离大成近,受大成制约,若接洽点放在鲜国那么商道便会受大成限制颇多,立国同理,因而双方都不肯退步。
  今日风华殿小朝会上,皇帝询问了商行司的进度,已然七日,其余的都差不多谈妥,就是这接洽的地点,双方争执不下。
  两日后,双方再一次协商,原本双方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而商谈的会场之上,女子一袭皓月明空服在月衡的陪伴之下出现,一众大臣仿似抓到了救星一般。而与此同时,大成的众人看到阿宁的出现脸色却不是太好,尤其此次使团中亦有与她打过交道的商官。
  阿宁以大渊之礼见了众人,道:“今日我虽是奉旨前来,但无论大渊还是大成,我亦不偏不倚,希望能帮诸位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阿宁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在场的这些人,能替一国谈判商事都该是立场十分坚定之人,其中不少她亦打过交道,不开玩笑,若不是看在他们身为一朝重臣的身份,阿宁真的能被他们气得动手,一个个都不是口说有用的主。
  “宁老板今日怎么有空前来?”大成商官的中州话不如伽兰罗那么利索,但是见阿宁出来,第一反应便是与她拉关系。
  “这是我们的昭宁郡主。”大渊商行司的人亦不落后风,毕竟这郡主的名分是当年太后亲自向先帝求来,是实封的郡主。换言之,这是他们大渊的人,你们大成的官套什么近乎。
  就在半月前,商行司这群侍官还因与阿宁意见不合,而说她年纪毕竟过于年轻,虽行商道但未触及一国层面,难堪重任。那时,他们是心里骂着她,但却在事实面前又不得不服,态度极为扭捏。今日相见,倒是连态度都变了,可见这些日子,与大成的磋商有多磨人。
  阿宁在一旁听了半响,双方就是在接洽点上不肯退让一步,毕竟这关系着自己所代表国家能否占据较大主导权的问题,因此双方都不肯让步,这一让便是有损一国颜面之事。大渊与大成多年来王不见王,周边诸小国都盯着,若是首次接洽便出现一方占据优势的情况,那么此后失利的一方会被他国如何看?在商贸之上的影响力必然会大打折扣。
  无论是伽兰罗还是苏瓷,二者皆不愿再以兵刃定江山国土,因此商贸这等软实力便是极为重要。
  “不如这样。”阿宁开口之时,双方皆安静了下来,看向她,原本他们吵这番架也不过是为了让阿宁看清楚,各自争夺的点在哪,等的就是她出声。
  “在立国以西的位置,建一个商合城,做两条商道接洽用,大漠本就宽广,也正好能有一处地方,让走商的商队整合物资、稍作歇息。”
  这话倒是不错,只是要在大漠之中建这种东西费用肯定不少,再者,立国以西距离西南十一部便近了,当年庆同废了大力气才让他们同意让商道经行,此番再去谈不知能有几分胜算,更何况十一部原本资源就有限,一个庆同已然能够满足他们自身所需,这个商合城给他们带去不了多少利益,更甚者,有了商合城必然就有军队把手,他们又岂会同意?
  众人将担心的问题一一提出,阿宁道商合城的驻守还是让萧盛的军队去做,因十一部的人服他,而且此番能将他的兵力进一步往西边调配,全线均匀下来,对于各方都不存在什么威胁了,至于其它,她会与庆同的人商量。
  有阿宁这句话,此次谈判的结果也算是有了些许的进展,其实钱财对于两国而言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还是在于,若是朝廷投入见了商合城,那么恒盛便不再是民间商道,需要归商行司监察了。
  对于这一点,阿宁在提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毕竟如今这两条商道已然上升到了两国建交的层面,当然不可能再由民间的商行说了算,因此她亦做好了准备,将主控权交给商行司,而明锦院会以代管理的形式收取一定的费用,那么商道管理上也不会出现大的变动。
  这样恒盛与商雍一样,虽由阿宁的人代管理,但本质上属于朝廷。这对于阿宁来讲也有好处,这样一来遇上大事她便有两大靠山,也不用她自己去费心费力解决,尤其现在这两条商道穿越的许多地方并不太平。
  当年庆同走过的那些弯路,如今她都可以能避则避了,无论是西南十一部,还是那个贪婪的萧盛,有事自行去找两大国的主事人,她桑宁便不奉陪了。但前提是,他们有那个胆子。
  月衡也曾问过她,为何不与苏瓷提出将恒盛与庆同合并,但阿宁拒绝了,只道无须刻意为之。庆同存在的本质是借由资源均衡各方势力,它本质上与朝政相协,庆同的任何调动都会让各方多加揣测,反而误事。
  而恒盛不同,它就是一条纯商道,无论是普通小户还是世家大族,符合条件者皆可参与,按照阿宁与苏瓷的想法,恒盛与庆同存在本意不同,在西南境,庆同会以西南十一部乃至更深的南边为主,而恒盛则会以西边为重,前者以资源安定西南蛮族,后者以财富引诱贪利之人,尤其是那些对于大漠以西乃至北境大陆有着贪婪之心的大族。
  对于大渊国内而言,此举一能预防淮南氏族以商裹挟朝政的可能,二来也能消化大渊淤积的资源。
  而阿宁所谓的跟庆同谈谈,其实根本无须谈,苏瓷在小朝会上询问众人进度之时,他便已经与阿宁定下了计划,那些为难都不过阿宁说给双方听的罢了,让众人明白她费时费力经营此事,此后明锦院再与他们谈费用的时候也能更好提要求。
  阿宁的商事虽然顺利,桑府之内却又是另一番愁云。
  近日,因阿宁提到了姻亲之事,宴清安今日去云府之时便提了一嘴,康氏作为姨母自然也关心此事,毕竟阿宁这般年纪的女娘在上京也该议亲了。
  其实自阿宁封了昭宁郡主之后,本该就有媒人上门才对,但至今,桑府门前几乎无人问津,问起原由并非是阿宁不够优秀,或者桑府门楣过于低微,而是阿宁是庄太后定下的人,皇家要的人谁敢去娶?
  康氏将此话说与宴清安的时候,她脸色瞬间变得几分苍白,未待康氏多相劝,宴清安便只身去了一趟帝宫,求见庄太后。此前庄氏曾邀约宴清安无事可多入宫走动,因此玉璋宫得到她来的消息便着宫门处放了行。
  今日正巧庄氏午休起来,着人梳好了妆发便见宴清安十分拘束地站在玉璋宫内候着,庄氏不由心下感叹,这阿宁到底不像是桑府之人,她想起第一次见阿宁是在上恩院前,一众女娘之中,唯有她敢直视自己,那双眼睛她那时便记住了。
  “别站着了,坐吧。”
  庄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了高位,宴清安此时复才在宫侍的指引下坐上了客座。
  “今日怎得有空?”庄太后浅笑,“前些时日阿宁还在宫中便想着你该多来看看。”
  听庄氏这话,宴清安又几分不安地站了起来,连连告罪。此举让庄氏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你坐下吧,在我这宫中无需那么多规矩。”
  见庄氏还是好说话的,宴清安复才又坐下。
  “今日所来何事?”知道宴清安的性子,庄氏便也不与其多言了,直接问了她今日进宫的来由。
  宴清安默了默,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今日前来是想求娘娘一件事。”“何事?”
  宴清安低垂着头颅,恭敬道:“阿宁能得娘娘垂爱,是桑府之幸,如今阿宁也到年纪议亲了,不知娘娘可否为她说一门亲事?”
  此话一出,殿内皆是寂静。庄氏脸上笑意全无,宴清安此言便是要为阿宁另寻婚事。
  庄氏并不接话,宴清安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她,饶是她胆子如此之小,却还是为了女儿的事敢直面当朝太后,庄氏体谅她爱女之心,并未与之计较。
  良久,却见庄太后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担忧,以桑府的门楣,入了帝宫怕是难保阿宁此后的日子顺遂,但我可以与你保证,阿宁若入帝宫,位份绝不会低。”
  闻此,宴请按直接跪了下来,她以额触地,声音几分颤抖,道:“求娘娘许阿宁自己抉择婚姻吧,我这个女儿走失十四载,桑府没能给她什么,唯愿她此后人生能够按自己的心意过活。”
  见宴清安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庄氏抿了抿唇角,声音带上了几分严厉,道:“桑宴氏,你可知你女儿如今手中有多大的财富?”
  闻此,宴清安缓缓抬头,据她所知,阿宁手中的明锦院的确收益不错,但应该也未到皇家过问的地步。
  看出宴清安似乎并不知晓详情,庄氏压了压自己的脾气,道:“庆同、恒盛乃至大成的商雍如今都在你女儿手中,更遑论她手中的钱庄、商号,还有大渊东行的海上航道,一国对外财脉半数经她之手,出了大渊,西南荒漠之上的那些流民军、蛮部,乃至立国王室都要卖她三分颜面,这样一个人,莫说寻常世家,就算放在张南巷,谁人敢娶?”
  除了天家,这笔财富给谁人会不招来帝王忌惮、他族觊觎?
  庄太后的话如有惊雷炸的宴清安一时头脑空白,这些都是阿宁不曾与她讲起之事。
  “若是你不信我之言,我道你一个名字,你自去打听,这上京氏族听到‘上宁’二字是如何评价。”庄太后看着宴清安此时的神情,方缓了缓语气,道:“桑宴氏,你亦道桑宁自小不在桑府长大,那你可知她养母为谁?”
  “我养母喜欢经商,所以她与人合开了一间书塾,又办了个布坊。”
  这也是宴清安对于阿宁对她养母的介绍,并无多的话。
  “她的养母便是当今君上的亲生之母。”庄太后看着宴清安几分失神的样子,道:“若她要另嫁,须得她亲自与君上说,不由你我二人在此分说。”
  宴清安此事方明白,阿宁归家之后所作所为的底气究竟在哪。此时她忽有一种感觉,桑家的这个女儿或许在十四年前便彻底走丢了,如今回来的阿宁虽然血缘上与她们相近,但实则与桑氏已是天渊之隔。
  宴清安此时清楚地认识到,阿宁的亲事当真由不得桑府做主。
  此时,嬷嬷前来禀报,说是言氏的主母,甄氏求见。
  “今日当真是热闹了。”
  庄太后看着宴清安低垂的头颅,她也曾为人母,知晓几分宴清安无能为力之感,方放缓了语气,道:“不过你放心,若是阿宁不愿嫁入帝宫,我亦不会强迫于她。我相信君上亦是如此。”
  宴清安闻此话,方才跪地拜谢,而后在嬷嬷的护送下离宫而去。
  此时,甄氏在宫侍的带领下,对着太后便是一礼。甄氏与庄太后年轻时曾相熟,各自嫁人之后便走动少了,也不知今日究竟是为何而来。
  甄氏几分为难,却还是道明来意,原是言氏的嫡长子言子盛此前在夫人们的席间无意间见到了文氏嫡女文书意,便起了求娶之心,文书意的舅母谢陈氏见甄氏对文书意也颇为喜欢,便递了个话给文氏,但得到的回复却是文氏新丧,不宜议亲。
  听甄氏说到这里,庄太后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何来询问我?”
  甄氏是知晓此前庄太后倒是重视文书意,也有传言文书意便是当年庄氏为彼时尚为太子的徽帝选择的正妃,但最后此事却还是无疾而终,因此是想来探探口风,究竟庄氏是为何放弃了文氏之女。
  二则,文氏新丧,文书意会随谢氏主母出席宴席本就不太合理,甄氏也怕给家中招来什么是非之人。念及此,甄氏想到自家儿子非文书意不娶的模样,亦是有些头疼。
  庄太后如何不懂来人的心思,但她亦不能在背后坏人声誉,只道缘来缘去,谁又能说得准,这般虚无缥缈的言辞,又道文氏子女都是极好的。
  见庄太后不肯实言相告,甄氏心中亦有了三分揣测,但既然太后不愿如实相告,甄氏再多说也是无益,方又聊了别的话题,在天黑之前离宫而去。
  待甄氏离开,嬷嬷不由道:“这文氏之女当真是厉害,幸得当时娘娘明察秋毫,识其本性,若当真容她进了宫,怕是日子没个安宁。”
  庄太后对这话不置可否,道:“通知文氏,文书意在祖父新丧期间享乐,不合礼制,罚闭门思过一月。”
  庄氏通知的是文氏,便是在明面上告知文氏,帝宫已然知晓文书意还在上京城的事。有皇帝的话在前,文氏却视若无睹,纵女至此地步,文氏家主便要给一个说法才行。如今又有此禁令,言氏即便不知刑部的罪罚记录,也应当看懂庄太后的态度。
  言氏乃重臣世家,这样的世家若是进了这样的新妇,对朝廷必不是什么好事。庄氏作为京中贵女之首,便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人为京中大族的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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