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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舞厅。今天是周末,场子里人特别多,再加上高分贝的音乐和高兴奋度的人群,我简直就喘不上气来。
  我好不容易来到吧台,却发现服务生已经换了。我强打笑容问他认不认识个叫daniel的男孩子,结果那服务生好奇地打量了我半天才说:“不认识。”
  我费尽心机和他套了好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丧气地坐在凳子上和起闷酒。我在考虑是不是去找凯歌,自从上次我离开这里以来,他都在有意躲避着我。
  而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就一直拖着,任凭时间来抹杀这一层无奈与尴尬。我也有些累了,坐在吧台前无聊地端详着舞池里欢乐沸腾的人们喝着酒。
  我今天突然觉得那音乐不再刺耳和喧闹,相反,让我胸口热热的,神经兴奋,不知不觉也想加入人群跟着一起摇摆。
  再后来酒精和音乐扫荡了我所有的矜持和不安,让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对待凯歌,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和他上了床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鬼使神差,神经兮兮地往二楼他的办公室走去。
  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这里,但我想要见到他的念头十分强烈,我要告诉他,我找到了自己的弟弟,我想他也会为我高兴吧!二楼的拉门是关死的,我失望地朝玻璃小窗口里看,里面还有一丝灯光传出来,好象办公室里还有人。
  我抬头见到那玻璃窗上的玻璃已经松动了,就轻轻把它拿下来,放到一边,接着伸出手从里面拉开了门。
  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没有人,我又走到他睡房的门口,里面静悄悄的,但灯是亮着的。我从门缝望去,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皮肤较黑的是凯歌,他在抽着烟看报纸。
  另外一个就是我跑了一晚上在寻找的我的同母异父的弟弟许小果,他仰头也在抽着烟,出了一头汗,看起来很自在。
  他们周围是扔了一地的衣物,啤酒瓶。我今天晚上受了太多的刺激,实在超出我能预料和接受的限度。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一脚把门踢开。随着门撞击在墙壁上的巨响,他们俩都惊呆在那里。
  “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你要钱,他要快乐,我不是故意来妨碍你们的。你们都很好,一个是我的好弟弟。一个是我的好哥哥,我不长眼睛,撞了你们的好事,哈哈,对不起打搅了。”我把手插在腰里,很努力微笑着对他们说。
  许小果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场面了,倒还镇定,凯歌却惶恐,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来抓我的手,激动着说:“良子,不是…不是…”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许小果,在他的胸前挂着一串我以前也见过的红线,上面穿着那小小的锁头,我不管他惊奇的面容和疑惑的表情,把那小锁头拿在手里,放在灯光下看,那“贤己”
  二字在我颤抖的手里熠熠发光,好象在对我说:“哥,你怎么才来找我啊?”我看过之后,把它一扔,砸在许小果的身上,他疼得一翻身。我捉起他的右手看着,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右手背上有一块淡淡的灰白色伤痕,似乎血液不易流通,淤积多年。
  我弄明白了一切,很平和地对他说:“许小果,我帮你找到你亲爸了,你以后不用再出来卖了。”我又对凯歌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是刚进来。对不起。”
  然后我转身就走。合上门。我听见我的身后在喊“:良子,良子!”我没理会,径直下了楼,昂首挺胸地穿过舞场。刚来到大街上,凯歌就追上了我,他拉着我的肩膀,大叫道:“你什么意思啊你?啊?”
  “我没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是在玩玩,很普通的…”“我知道。所以我不打搅你们啊。你有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呗。”“啪!”他一记耳光抽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生疼,但好象也让我清醒了一些。
  我斜着眼睛望着他,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我哽咽着对他说:“打得好,再打啊。凯歌你真厉害!真会玩!一玩就是我们兄弟俩。”
  凯歌握着自己的手,苍白的脸上充满疑惑,我笑了,我说:“你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吧?上次我去找你借钱,他是不是就在你的房间里啊?你出了多少钱干了他啊?你知道吗?他不叫daniel,也不叫许小果,他叫李贤,他是我妈和我爸的亲生儿子…不象我这种被人强奸后生的贱种,可以随便被人玩被人干的。”
  我见到凯歌挥起手来,那手臂在空气中优美地画了个弧,充满了力量与愤怒,准确地打在我的脸上。
  “你他妈的就是贱!我是你哥,我始终是你哥!不许你再胡说八道!”他怒视着我,象是受伤的野兽。春天的夜风轻拂着我们,好似在安慰那一颗颗迷惘的心灵。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他真是你弟弟吗?”
  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凯歌,听得他目瞪口呆。最后他大笑,笑出了眼泪,他浸着泪说:“良子,你知道吗?我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象你,他象你小的时候,纯纯的,听我的话。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没文化,是个大老粗,可我包他没有欺负他,我对他很好,我和他在一起又能找回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感觉。
  良子你变了,你不再是我心里的好弟弟了,你现在心事重重,花言巧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打心眼里讨厌你现在的作态,真他妈的烦!
  好啊,你现在出息了,又来当哥了,行啊,你把你的弟弟领走吧,你们哥俩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将来都是当大官发大财的料,都别来找我这种流氓地痞,滚,都滚,滚的远远的!”他冷酷的地站在街角,指着我对说。
  这时候我看见许小果也从眼前的黑暗里慢慢走过来,垂头丧气。他见了我们俩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低沉嘶哑的话来:“哥…”我和凯歌同时回头看向他。***“你们都别吵了,要打打我吧。”许小果不以为然地说。
  近半年没见他长高了,也健壮了许多。脸上的孩子气已经隐去大半,剩下的是看透世事的冷酷和长期熬夜带来的黑眼眶。
  “李哥,张老板对我不错。我已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谢谢你关心我,你这么说,会让张老板很为难…而且这都是我自愿的,和他没关系。”他镇镇有词,让和我凯歌吃惊地看着他。我被大街上的风一吹,情绪镇定了一些。
  我想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争论,而是坦白。我转身面对许小果说:“许小果,我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和你的身世有关系。你想现在知道呢,还是回家以后我当着你母亲的面我们解释清楚?”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世问题兴趣不大,他懒洋洋地对我说:“哥,你别逗我了,我现在挺好的,我现在够烦的了,亲爸亲妈对我来说有能有什么意思?”
  接着苍凉地一笑,似乎已不再相信自己能有什么美好的命运。“那是你的事,你有没有意思我不管,反正我要对你说清楚…”
  我挠挠头,突然恶狠恨地说“…你明天下午下班时间到我单位来找我,一定要来,我就在单位大门口等你,死小子你要是不来我就扒了你的皮,不信你就试试!”
  我想这件事还是镇静处理比较好,我要给他一个心理准备。而且他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看起来情绪不稳定,我怕有些话对他说不清楚。他苦笑了一下,想了想点了一下头。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我这个哥说话还是有份量的。
  “张老板,对不起…他是我哥,他不是故意的…”许小果难堪地要向凯歌解释。凯歌低头笑起来,挥挥手说:“我知道,我知道。daniel你先回去吧,你妈妈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也示意让他走,可是许小果不放心地看着我,又看看凯歌。我对他说:“你走吧,张老板要打死我早就动手了,不用等今天…我没事。”
  许小果好象也知道一点我和凯歌的关系,也就没再追问。他默默地转过头去,一步一步消失在街的尽头。我和凯歌伫立在人行道上,天竟然下起了小雨,湿湿的,凉凉的。我们站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他先说话:“良子,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我的小公寓。开门之后吓了一跳,只见黄文英趴在写字台上,手里拿着一快抹布睡着了。
  我的房间明显地被被大扫除了一番,从床单到窗帘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晾在阳台上,就连我总懒得打扫的旧行李箱都被打开扫净了灰尘,规规矩矩地摆在那里。
  很显然她是想趁我外出把我的猪窝清理一下,我轻声走到她身旁。看着她睡得深沉的脸庞,心里不由得满溢出一腔爱恋。
  我轻轻拍了她一下,她惊醒了,受惊地一缩身,我把她抱在怀里,她闻到熟悉的味道呆呆地说:“你不是到西安开会去了么?我是在做梦吗?”“你不是在做梦。我误了车,就回来了。”“啊?那明天领导不骂你?”“我不管了,明天是明天。”我抚摸着她的细嫩的耳垂,柔顺地说着。
  那天夜里我和黄文英在床上继续计划着我们的新居新家和新生活。我爸爸在市郊的花园小区买下的房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唯一需要布置的就是一些家具和日用品。
  那天我们谈了很久,象天下所有的幸福的未婚夫妻那样议论著憧憬着未来的生活。黄文英有些激动,她躺在我怀里呼吸急促地说:“李良,我简直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的傻老婆,怎么不是真的?”我安慰她。“我就是心慌的厉害,可能是新婚紧张吧。”她转过身背对着我,而我却望向窗外,外面雨下大了,哗哗啦啦地敲着窗户。
  我熄了灯,努力让自己入眠。可是不行,我怎么也睡不着,许小果的事在我心头上缠绕着,我在考虑着怎样对我爸爸说明。
  另一方面则是苦涩难言的惆怅,我身边固然有着我将来温柔美丽的妻子,可是在我心深处扔不掉放不下舍不得的还是另外一个人。
  我知道要我和骆海庭就这么结束是不可能的,对与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公平的。我想着想着,心里就难受起来。“你别瞎闹了,你刚出院身体还需要休息。画家你的伟大作品再放几天是不会过季烂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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