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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他走,越远越好…让他忘记我…”转过身,那刚说过话的唇微微抖着。这样,至多他也只是承受失恋的痛苦,他才16岁,有足够的时间和经历来让他忘记我这个花心无情的男人。那所有的罪,本就该我一个人扛的。寒假里,自除夕那夜后,闵维唯一一次见到秦淮天是在夜色。
  放假之前,他和夜色的打工合约期限便已满,他没有再续工,可那天他不知为什么便跑进了夜色,还要了杯酒在那角落空桌坐下。
  不久,他便见到了秦淮天。本以为他会朝他以前常坐的这张桌走过来,却见他进门后走了几步便随意在一张没人的空桌坐下,侍者走近招呼时,秦淮天的目光似乎瞟过他这边,那一刻,闵维几乎就要以为他看见他了,那目光却却无丝毫停留地滑过。幸好光线够暗。闵维庆幸。他坐在没有光亮的暗处,而秦淮天正坐于彩灯环照之下、光亮的中心。
  秦淮天呷了口酒,目光开始如他顶上的灯似的在整个酒吧旋转,唯独不曾落于他所处的角落。他想,那是因为他这里没有光线的缘故。酒吧里人影绰绰,在明暗交替的光影下更显出夜生活的飘忽不实之感。
  一时光影恍惚,待闵维定睛看时,秦淮天身上已多了一个男人,打扮得时尚得体的十八九岁的漂亮男孩,坐于他膝上,双手勾着他的肩说着什么。
  秦淮天举着酒杯,低着眼,泛着一丝微笑,蓄了胡须的脸配上那抹淡笑,是一种比之优雅更让人着迷的安心的诱惑。秦淮天偶尔说了句什么,那男孩直起身子吻了秦淮天一下。闵维站了起来,走到那你侬我侬的两人面前。
  秦淮天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惊讶。男孩见有熟人过来说话,便很识趣地离开了秦淮天的膝盖。“这就是你所说的‘你我缘尽’的真正原因吗?”声音直直的,感觉像个没有经历抛物线的直线球。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算是吧。”眼神淡淡的,回答也是淡淡的,听起来便有如经漂白过的水喝到嘴中。瞅着那张脸,然后一拳打在那上面,没有出血,没有碎裂,只是被打的那块瞬间泛红,然后逐渐转青。
  于是,下一拳打在了鼻梁上。他想见到他的鲜血,看看什么颜色。如愿以偿地,瞬间便有液体从眼前的鼻尖流出。红色的。男孩惊呼着起身:“你干嘛打人?!就算被抛弃当初不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干嘛做出这种如妒妇般的举动。”
  男孩便说便拿桌上的纸替秦淮天擦那顺速落在衣上滴往地上的血。秦淮天木偶般站着,一动不动。闵维收回拳头,回眼看着手忙脚乱的男孩木无表情地道:“你错了,即使我变态到喜欢男人,也不至于喜欢这种三十多岁了的老男人。
  你不觉得他老得都快可以作你我的爸了么。”秦淮天全身一震,高脚杯已被拦腰折断,香味醉人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背流下。
  闵维已转身朝大门行去,那种和着某种鲜艳红色的漂亮液体不受限制地在魅惑的灯光下恣意流淌着的绚丽,他并未见。
  他未回头,尽管再次听到男孩的惊呼。是的,他不想做妒妇的。若命中注定上天只能给他做妒妇或怨妇这两种人生方式的选择,他宁愿做个躲在角落里自怜的暗无天日的怨妇。
  至少,没了爱情,他还能保全一样叫尊严的东西。秦淮天撇开了身边的男孩,去吧台抓了瓶酒,一路喝着坐下。吧台调酒师并不认识秦淮天,却被他那满手是血的模样吓到,正要好心地劝他裹伤,未开口便见自家老板娘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纱布药膏。
  佩雯一把抢过秦淮天举着的酒瓶,把药膏纱布一股脑儿扔在桌上,秀眉皱得死紧:“秦淮天,只半月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么副德性?!”说着拿过那只被玻璃扎得尽是血的手掌,用棉球药水擦拭消毒,不料秦淮天手一动被他挣了开去。见他无意包扎,佩雯眉一竖,怒从心来:“你想死了是不是?!”
  “死了倒好…可…我舍不下他…”那重重压在桌上的脑袋,最后竟发出了哽咽之声。佩雯不由怔住,这样的秦淮天莫说相识这么多年来她没见过,即便做梦她也不会想得到。
  闵维打秦淮天那一幕,她刚刚进店,原以为只是情人之间打翻了醋坛,或是属于秦淮天的情人更替间的短暂混乱,但看起来已明显不是这么一回事。
  “秦淮天,你和那闵小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一半是关心,一半是诧异。什么东西穿碎了秦淮天那千年寒冰堆筑的心防,让他这么脆弱得不堪一击?
  才问起,桌面便传来秦淮天模模糊糊的笑,那笑声里似乎带着无限嘲讽。“佩雯,你说的没错。”“…”“我终于得到报应了…”所有的报应、所有的罪孽,都是他一人的。可他的维维何其无辜!他、好、恨!夏培文赶到夜色时,秦淮天已醉得人事不知了。
  自从秦淮天上次遇刺受伤,他便很少见到他了。自上次住院后,秦淮天再也未曾出现于秦海大楼,秦海上至高层主管,下至平民百姓,都有一个多月没见着董事长的面了。秦海偌大的本部公司,便是夏培文这个副总裁和李皓那班助理运作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夏培文脸色难看之极。佩雯不语,过了阵子才缓缓道:“如果我说,他跌进自己的罪孽里爬不起来了,你会信吗?”***“夏培文?”
  成莫看着站在楼梯口的高瘦男人确认性地问。夏培文一点头:“你果然把有关他的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连我你都知道。”成莫边开门便道:“即使不查,秦海玉狼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进屋后,夏培文目光扫向紧闭的两间卧室门:“闵维呢,不在吗?”“去同学家玩去了,找我什么事?”“你什么时候带闵维离开这里?”成莫面色突变:“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秦淮天告诉你的?”
  …闵维提着沉沉的步子上楼,这几天他都和城内同学还有他一群吵吵闹闹的朋友在家里、酒吧疯,他太需要刺激来把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从他脑中挤掉了。
  走到门口,他看到了两双鞋,且门未关实,虚掩着,明显有人来访。小莫和他向来是相依为命,除了彼此外并无其他亲人,小莫的朋友同事也很少上这里来,看着那两双尺码相近的鞋,闵维心中那一霎那竟有些遗憾地叹息起来。他希望那是双高跟鞋的。
  小莫太寂寞了,不知为何他总不找女朋友,人长得帅,工作很好薪水也不少,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自己已经算不上是一个拖油瓶了。
  没有家庭负担,这样的小莫应该是女孩子们争先相求的对象了,可这么多年他没见小莫带过一个女人上家门。
  唯一介入他和小莫的生活的女人在那樽相框里。其实对于它,闵维已只有那榆树下飘逸的长裙和美丽的背景的模糊印象,更为鲜明的是小莫凝视它时的眼神,仿佛除了那相中人,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专著痴迷得让人心悸。
  至上次除夕跑出去后,面对小莫眼里的失望和悲伤,他便说小莫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去找他了。
  之后小莫竟也真的不再说什么,任他每日出去发泄似地疯玩。这些天玩得疯了,连神思也有些恍惚,回来更是倒头便睡。
  该找个时候和小莫说说话了。闵维呆在门口想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推门,低头解鞋带时,靠近门框的耳朵忽然飘进三个字来,他猛地停了动作。慢慢地收回手,再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点开一点门缝的距离,以便听得更清楚些。
  屋内一个是小莫,另一个声音则是…夏培文走了,成莫在客厅里呆了半个小时,然后进了自己卧室,目光定在那书桌上摆着的相框上,手指滑动在那光亮冰凉的镜框上,慢慢地把相框贴在怀中,神情痛苦里有一丝迷茫。
  姐,我终于得偿所愿,报复他,让他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了。可是,姐,为什么我一点快乐也不能享受到?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痛苦…姐,我做错了吗…我该怎么面对他…我真的很怕…晚饭时,闵维回来了,神情带着往日一贯的疲乏。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再迟点晚饭就过了。”闵维开冰箱拿了瓶水咕噜咕噜地往喉里灌。成莫见他累了,便任他坐在沙发上休息,自己进厨房准备饭菜。
  客厅里坐着的人一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表情呆然。吃饭时,闵维一反常态地胃口甚好,还夸小莫做的菜最好吃了,成莫很是高兴,这是两人至之前那晚的不愉快后的第一次融洽相处。
  睡觉前,闵维敲响了成莫的卧室门,扭开门后却又站在门口问:“我可以进去吗?”成莫笑着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引了进来。闵维低头考虑了什么后才问:“小莫,那樽水晶相架呢?”
  成莫愣了一愣,记忆里乖巧的闵维从来都不会主动询问他有关相架的事。见他不语,闵维又走近些抬眼望着他:“小莫,给我讲讲她的事好么?”
  眼神里竟是从未轻易显露过的真诚的求恳。成莫转身沉默片刻,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相框。“我能看看么?”闵维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抖动。成莫递给了他。“她…是小莫的什么人?”
  “…是我…以前的女友。”“现在呢?”“…由于一场意外死了。”“小莫很爱她?”“维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成莫心有些虚。“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好久以前其实就想问了,看小莫这么重视她,我想那应该是小莫最珍爱的人了。”
  “…我爱她,甚于自己。但维维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了。”闵维静了几秒,上前抱住成莫,良久才松开。
  “维维…”成莫叫住转身离去的闵维,失却怀抱的温暖,让他顿起一股强烈的空虚。闵维回头朝他一笑:“我想睡了,小莫。”
  成莫躺在床上心神不宁,快到十一点时,他忍不住去敲闵维的房门,没人应,不由得手下敲得愈急,好一会儿后房内才有回音,带着被吵醒后的一丝模糊。成莫说睡不着想从他房里拿本杂志来看,闵维穿着睡衣来开门,显然是刚被吵醒。
  成莫随手拿了本杂志回房,不知怎么地就心安起来,伏枕而睡。早上起来,见闵维房门紧闭,还在睡,成莫进厨房做了早餐,又看了会儿新闻,闵维还没起来,一抬头已快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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