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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兰,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他领的路越来越偏,一直都到月上中天,黝黝夜半了,我们两个竟还在草原上面乱晃,信兰回过身来,扫了我一眼,突然很干脆的说道:“我不知道,我自己也迷路了。”
  真是难为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在这儿睡下吧,明天我就送你回京城,哪里也不用去了。”
  “天哪,你早这么想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信兰顿时喜出望外,立刻停了下来:“害我还东想西想的,拼命担心你和沉静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那种人坏事都做绝了,这才是早死早超生,偏你自己身体都没好就还非要出来换他!
  我爹在城郊的山上有间小屋,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去,好好将养几个月,然后再说别的。”帐篷的几个角都支好了,我走过去帮他把绳子绑紧:“信兰,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在京城多待,送你回去之后,我也就该走了。”
  “楚寒?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真的不喜欢回京城的话,我跟你—起走!”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立刻又叫了起来,我摸摸他的头,慢慢说道:“神剑门早已名存实亡,我本来就只是浪迹江湖的闲人,要不是进到京里,又…碰到他,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情来,你是秀娘和裴幕天的亲生儿子,失散多年,正该是多亲多近,这时候非要跟着我做什么?”
  “如果我非要跟着你呢?”“你若跟着我乱跑,秀娘必会伤心,我过的是自身难保的日子,自不能带你一起,而且说不定几年之后,你长成大人物,那时候再见,反倒要认不出我来了呢。”
  难得说了一句玩笑话,信兰的脸色却仍是铁青,直直的瞪着我半天,突然问道:“楚寒,你决定好了,真的再也无法更改了么?”
  我轻轻点了点头,就是我自己也从来也都没有想过,在知道他真的死了之后,这个人曾经住过的京城,我竟是再也不想多待,我同他原本没有关系,说到纠葛,却是越理越乱,竟是层层再也无法分开,记得他曾说过天地间竟有楚寒,虽然心思不同,现在我却也是有如此感叹,天地间缘何竟有沉静?缘何却又要这样消失在我的前面呢?“…想不到原来我和剑琴竟然都留你不住。”
  信兰叹了口气,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口气,突然又是一笑,说道:“算了,说不说都随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也没有办法管你,只要你高兴就好。”
  顺便又是一个略显哀怨的眼光抛过来,好像我是多大的负心汉一样,我忍不住轻轻翘了翘嘴角:“信兰,信兰,要像个大人了,有空想这些有的没有的,倒不如想想回头见到剑琴该怎样聚聚。”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空谷幽兰,清心慧质,楚寒远远不如。“那样啊…楚寒,你平时都是怎么想我的?”
  “什么?”无意识地一点—点把盐巴抹在兔肉上面,信兰仍在那边整理床铺,突然不着边际地问道,我不由得一愣,他垂着头,说道:“就是你觉得我怎么样啊?”我不由得失笑:“信兰就是信兰,有什么怎么样的?你可是我最出色的弟子呢。”
  这两天把神剑门的东西拿出来教他,他也都是学得飞快,再过两年自然会有所成,以他的聪明,当然也必不致于像我这么的糊涂。
  “只是弟子么…”信兰喃喃,隔了一会儿又问道:“楚寒会喜欢我吗?”“那是当然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这个了?”“…却还是不肯留下来陪我吧?”“信兰…”“算了算了,我早就知道了,那么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还会喜欢我吧?”
  “当然…等等,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不是你已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吧?”我狐疑地看了看他,信兰把帐篷角顺下来放好,挪到我这一边,伸手把肉接了过去放在火堆上,轻轻一笑,说道:“当然没有,我只是怕以后万—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全不高兴罢了。”
  “你还真会胡思乱想,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跟你生气啊。”我也笑起来,信兰垂下眼睛,说道:“楚寒,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嗯,虽然我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信兰,你今天还真是古怪呢。”“哼,有你非要去找沉静古怪么?”
  我的确是中了魔了,连信兰也知道…不过不只是古怪那么简单,怕是早已就发了疯了。如果能重来,宁可楚寒换沉静,一命抵一命,两两不相欠。***
  这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稳,那清俊阴狠,满身富贵的人总是不时跳出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还是活生生的,恍如昨日一样,真的已经再也看不到了,却还要去想他做什么呢?好不容易到了后半夜,模模糊糊睡过去,刚刚打了个盹,渐渐却觉得身上热起来,烫人一样,想要挣扎身体却被制得紧紧的,竟是—动也动下了,心下一急,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片漆黑,竟真有一个人俯在我的身前!
  “…信兰?你这是在做什么?”脑中一片糊涂,我眨了眨眼睛再睁开,这才认出他来,近在咫尺的深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竟像也有火焰在燃烧—样。
  他整个人都压在我的身上,我小心移动了一下,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竟是举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吃力…难道竟是不知什么时候着了别人的道了?地牢之中一片梦魇,那却是沉静曾给我的。
  冷汗涔涔流了下来:“信兰,你快下去,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头…”信兰的表情挣扎,却轻喘着说道:“不行…楚寒…我控制不住,身体好热…我…”
  他俯下头来,牙齿轻轻地竟咬在我的下唇上…“楚寒…我忍不住了,我…我要你…”“什么!?呜…呃!快住手!信兰!我是楚寒,你师父楚寒啊!”信兰却像是疯了一样,力气大得惊人,执着的说什么都不肯放开,隐隐地嘴里满是血腥气,我好不容易才把脸转开,他的唇却就势一下子就落在我的锁骨上,我这才惊觉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上身的衣服竟已经被他解开,大半个胸膛都露了出来。
  黑发铺床,白衣为被,可是再怎么样,这个人不可以是信兰,他是我的弟子,我于他来说,如朋如友,更多的却是如兄如父。
  “信兰!”只不过是普普通通—觉醒来,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再也忍不住挣扎起来,却只能轻轻地推拒,两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像是欲拒还迎一样,被他一手就轻易制住,高高地举过头顶,另一只手也越来越不规矩,顺势竟向下伸了过来。
  “信兰!快住手啊!”他的手越来越不放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我猛地一股急劲把他推开,力道用尽,自己也一下子摔到地上,疼痛已经管不了了,微凉的地面让人恢复少许神智,黑暗中的信兰看上去像野兽一样,我的身体却也同样煎熬,这并不是普通的春药,可是…就算被下了药,就算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是被我一向都视为子息的信兰,待之家人一样的人啊。
  “信兰…你…”只是抬头一看,心变得更凉了,他的眼中闪着异光,样子丝毫未变,一副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模样,这时候同他说什么似乎都要没有用了,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手?事先竟是一丁点的征兆都没有,难道竟是拓邑?可若真的是他,到了这个时候又怎么会还不出现呢?
  不管是哪一个,皆是阴狠毒辣至极,若满心满意要置楚寒于不堪之地,这确是天底下最妙的一招,这个时候,我宁可是拓邑,宁可是江潭,天底下任何人皆可,这个人就是不可以是信兰。
  “楚寒,你还是这么天真,小信兰又怎么会放开你呢?毕竟这药就是他给你下的啊!”这声音…我身子猛地一震,一下子像是被雷击中一样,帐篷的帘子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夜色弥漫,月明星稀,一个高挑的人影悠闲的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
  “沈…静!?”原来你真的还活着啊…那一刹那,说不上是喜是悲,敌友莫辨,情仇…难分。
  沉静悠悠闲闲踱了进来,满屋子狼狈于他无半点影响一样,拿出火石先把油灯点亮,—边上下打量我一边口中啧啧连声:“只不过一阵子没见,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楚寒,想不到你的脸伤了也一点都损不了运道,还是一样桃花满天飞啊。”
  我蓦然惊觉,忙把衣衫拢住,被他如此贬损却也是忍不住生气,咬牙说道:“我好我坏都跟你无关,你出去!”
  “这才叫不识好人心呢!”沉静轻哼了声,一转身却在那临时搭起的床塌上坐下来了,笑吟吟地瞅着信兰,道:“贤侄真是好手段,连本王都要佩服了,幸好哈森在镇上看到你们,及时通知我赶了过来,不然我的人岂不是就这样被你染指了去?”
  我一惊,回过神来,这才有功夫细想沉静话中含义,竟是句句指向信兰,那又怎么可能呢?看向信兰,灯光下只见他的脸色惨白,牙齿深深地咬在嘴唇上,几乎就要滴出血来,心里面不由得大是疼惜:“沉静,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难道天下人都跟你一般卑鄙下流不成!?”
  沉静冷笑—声:“人愚蠢也要有个程度,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哈森,立刻给我杀了裴信兰!”
  帐外一条黑影应声而出,身高腿长,一柄大斧直直向信兰头上劈下,我虽看不清他的面目,那身形依稀竟真是哈森,不由得大惊失色,忙喝道:“住手!”
  哈森却是听而不闻,我只瞧得肝胆皆裂,电光火石之间斧子眼看就要落在信兰头上,一动不动的信兰却突然翻身向右滚去,动作矫捷,正是我这些天来教他的本事。
  可是哪有半点中毒的迹象?哈森的动作也就此停在半空中,—时之间,沉静阴阴冷笑,—声不出,小小的帐篷之中只听得到各人喘气的声音,信兰低头注视自己的双手,一语不发,竟似痴了。
  事实就在眼前,原是一个宇也不用多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要凉透了,良久才能说话,哑声问道:“信兰,为什么?”
  信兰抬起头来,盯着我看了半晌,微微一笑,目光含柔,全不似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轻声说道:“还能为了什么,我喜欢你啊,楚寒。”平地又是一声惊雷,我愣在当地:“…信兰!我是你的师父!”
  “我不管!你哪里又是会重世俗礼法的人了?楚寒,你也说过你喜欢我,你说过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的…我不要求你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不要赶我走就好…难道就是这样也还不行吗?”
  信兰语声倔强,眼底却也有茫然,怔怔地看他,脑子里早已经是一团乱麻,对着那样明澈的目光,明知道是不应该,明知道是不对的,却一点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西域大漠里跟威远秀娘相依为命的信兰,无争庙里跟沉静相抗的信兰,为了楚寒跟父亲反目的信兰,现在这个机关算尽只是想要喜欢着我的信兰,就算我真以为自己于他是如兄如父,却又为他做过什么?楚寒何德何能,竟是得你所爱!
  ?我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我欠信兰。“够了!”沉静突然有了动作,走过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阴阴说道:“裴信兰,你真当本王是死人不成?竟敢在我面前这等说话!?我明白告诉你,楚寒早已注定是我的人了,这辈子你就此绝了非分之想便罢,要是还这样执迷不悟,你想怎样死法,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随便你!”信兰抬眼睛瞅了瞅他,又把视线转回到我这边,淡淡说道:“七王爷,我不信你能在楚寒面前下手杀人了裴信兰。”
  他那副表情竟真的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听得连头发都要竖起来,沉静却把我揽得更紧,我努力挣了两下,能推动也就只有衣服角,突然羞怒交织,不由得喝道:“放开我,沉静!”
  沉静眯起眼睛,举起右手替我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又把我的衣襟拉得更紧些,左手却如铁钳一样揽在我的腰间,低声笑道:“怎么呢?楚寒?”
  “你…”我极不习惯跟别人离得大近,更不用说这样软弱的姿态倚在他的怀里:“沉静,你放了信兰,楚寒只属于自己,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侮我在先,却之数我一命,我自当还你这笔债务,然后再算咱们的旧帐;信兰,我一向也只把你当成弟子,你…威远秀娘还在等你,你还是快点走吧。”
  信兰抿了抿嘴唇,却一字字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你,要走就跟我—起,不然我不走。”“这话说得真好,楚寒,你可知道,裴信兰现在想走,却是已经迟了。”沉静突然使了个眼色:“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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