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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楼真想一头撞死,至少也能搏个烈女的名声:“谢了,不过好像有点凉。”“是吗?”花九应了一声,却没有了下文。
  四月初春的天气,确实是有些凉,那风也是硬的,仿佛藏了无数只小手,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一下下的狠拧他。卫明楼眼巴巴的看着花九,他眼睛既黑且沉,让人全不知其中的奥妙。
  卫明楼忽然有点怀念两年前那个暴躁而略嫌天真的花九,那时候的他仿佛还是一个人,是活生生的,而不是一副画,一件精美绝伦的摆设。
  花九冰凉的手指在他腿上一搭,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干…干什么?”花九注视他一会儿:“你怕什么?”
  卫明楼无言以对,看他脱下长衫,给自己套在了身上,他们身量差不多,只是花九还是少年的骨架,略微纤瘦些,衣服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穿,越发有一种淫秽的感觉。卫明楼忍不住提醒他:“那个…裤子…”
  花九却不理他,拖着他出了客栈,卫明楼却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弄到哪儿去,难不成昨夜里一时激动犯了禽兽,一醒来化身为人,就后悔了,恨不能毁尸灭迹?
  眼看见前面停着马车,卫明楼心里越发惊悸了,却被他推到车上,略一沾座位,立刻痛得蜷缩成一团:“小九…你放我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花九漠然的看他一眼,他抱住他的腿:“小九,我真的不会乱说话,我念你的情,昨晚的事也算不了什么的…”“小九…”
  卫明楼晃了晃他的腿,他却低下头来,冷冷的盯着他。卫明楼只觉得全身都冒起了一层冷汗,慢慢的松开手,蜷到角落里去。
  身上新伤叠着旧伤,花九那小子全不知道轻重,静下来的时候,痛楚层层逼上来,马车又不停的摇晃着,他不禁拧起了眉头轻轻吸着凉气:“滋…真是…他妈的…”
  花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然而那目光里什么都没有,不喜不怒,是空的。
  卫明楼全身痛的厉害,又被他观赏般的打量着,心里一股邪火冒上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气极败坏的大吼:“姓花的,上也让你上了,你还想干什么?左右是命一条,你要杀就干脆点儿…”
  花九忽然抬脚踩在他腰肋上,他大吼声立刻变成了凄历的惨叫:“啊…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做什么都好…随你高兴就是了…”
  花九脚尖略抬,卫明楼立刻滚到了一旁,眼泪汪汪的瞪着他,花九却不看他,他越发的觉得委屈,一手扶住了被他踩过的软肋,轻轻一碰,就能得他眼前一阵发黑:“肋骨都断了…”花九淡淡道:“过几天就长上了。”
  “没人性…”花九瞄了他一眼,他急忙闭上嘴,吓得一字也不敢再多说。车马颠簸了将近两日,卫明楼身上的伤越见恶化,常常痛得他抽搐。夜里睡不安稳,躺不好也坐不下,卫明楼吃足了苦头,看见花九就见了鬼似的。
  偏偏白天夜里都要呆在一处,他也不想跟他说话,渐渐的神智也不清醒了,全身都泛着热气,却是发起高烧来了。
  伤拖得久了,发烧倒也是寻常事,但他们一直赶路,他也吃不下东西,一天比一天的情形更糟,恍恍惚惚的听见车夫问花九:“这人怕是不行了。”花九的声音轻描淡写:“还没断气,断了气就找个地方埋了吧。”
  卫明楼心里一阵绞痛,一早就知道花九讨厌他,却没想到连死都不肯让他死个痛快,这么反反复复的折腾他。
  卫明楼隐约记起很久以前花九把朱砂水印按在他手里,背后的天空碧蓝如海,他的声音也似天空一般清亮:“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余音犹在。物是人非。卫明楼忽然觉得脸颊一凉,水渍在坐垫上渲染开来,也不过就是略微深了一些的颜色。
  日照香庐在江湖中的地位,就好比阎王和小鬼,皇帝与民丁,是能执掌得了生杀大权的。
  但日照香庐的主人,其实不过就是个郎中,只有七根手指的郎中,人称七杀神医,他医术虽然精妙,脾气却十分古怪,只有他看着顺眼,让他高兴的人他才肯施以援手,花九当然是他看着顺眼的人,而卫明楼却是他看的十分不顺眼的人。
  “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叶七郎淡淡道:“大当家何必绕了这么远的路,又跑到我这里来。”花九却避而不答:“烦劳你。”叶七郎无奈:“为了这么个混球…”
  花九站在院子里,修长的一道身影,犹如孤雁过境,说不出的廖落。叶七郎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手下药就下的极重。
  卫明楼半夜里清醒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耳朵里嗡嗡作响,直想找口水喝,却又起不来身,见花九端坐在对面的一张床上打坐,实在不愿叫他。
  终于半撑起身子,挣扎着去够那碗水,水放在桌面上,只不过就是半指之遥,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急得汗都冒了出来,嗓子里火烧火燎,用力往前一纵,一不小心就从床上滚落下来,他痛得蜷成一团,在地上爬了一会儿,眼前却多了一双薄底缎面的靴子。
  那靴子的做工十分精美,他呆呆的看着,那人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想喝水?”
  他苍白的手指端着水碗,几乎是让人混淆了的,看不出有什么分别。卫明楼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那个…”“想不想?”
  卫明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花九笑了,很淡淡很薄的一种笑容:“你看,有一些东西,它明明就在你手边…”
  他把碗凑到卫明楼眼前,卫明楼刚刚张开了嘴,他却手腕一扬,将水泼到了身后“可你就是碰不到。”
  卫明楼气得攥紧了拳头,牙齿间咯咯作响,猛然站起身就往外冲,花九伸脚一踢他脚稞,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四脚朝天,抱着自己的脚打起了滚。
  花九却走到桌前又折了一碗水,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乱动:“喝吧。”卫明楼被他逼的不得不张开嘴,水灌下去,呛得他连声咳嗽,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花九时不时的拿手巾在他脸上!两下,看他不再哭了,才将他抱到了床上,卫明楼僵硬着身子,只觉得他在身后抱住自己,手伸进衣襟里,不住的摸索着。
  卫明楼实在是怕了他,也不敢动,唯恐他又做什么,一夜也没有睡安稳。
  转过天来昏昏沉沉的,热度又逼了上来。叶七郎看他情形不大对,不禁埋怨花九:“我的药是白来的么?明明今天就可以起身了,却还让我把药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卫明楼略抬了眼皮:“你说话我不爱听啊,什么叫这种人…”
  叶七郎一针扎透了他去风穴,卫明楼惨叫:“谋杀啊…”“竟敢跟我顶嘴!”
  叶七郎冷笑,数十枚银针扎遍他全身,仿佛被施了咒术的稻草人,乖乖的仰上了床上。叶七郎拍了拍手:“这样好,银针拿回来,还可以再用。”
  卫明楼再不敢多话,眼珠随着叶七郎转到了花九身前,微一闪烁,又转了回来,却听叶七郎轻声问花九:“我不是嘱咐过你,两个月内一定要来一次么?”花九的声音很平淡:“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就不来了。”
  叶七郎的声音里明显带了火气:“渡血不是儿戏,人之精血,折七就足以陨命…”花九打断他:“我不是很好么?”“大当家!”
  叶七郎强压了心火“身子是自己的,自己不爱惜,还有谁会替你爱惜!”
  花九没说什么,叶七郎看时辰差不多了,随手撤了银针,恶狠狠的道:“早知道上次就不该救你,省得你再出来祸害人!”
  卫明楼渐渐发现这世上的人原来他一个都惹不起,十分乖觉的紧闭着嘴,任由他数落。叶七郎向花九道:“大当家跟我过来一趟吧。”
  卫明楼心里一动,勉强撑起身:“难不成那渡血…还会留下什么毛病?”叶七郎狠瞪他一眼:“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玩玩就过去了?”
  卫明楼不敢再多说,看他们远去了,却心神不宁,花九这些日子这样反常,难道说是…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起身穿了鞋,正想跟过去看看,却听那雕花小门吱的一声响,推门走进了一个人。
  卫明楼抬眼一看,脸色都变了。走进屋来的却是个年轻女子,眉眼生的异样俊俏,笑起来就是一脸的风流。
  卫明楼一向只爱美女,这女子也美,且美的非比寻常,卫明楼却不知道为什么,微扯了唇角,露出近乎牙痛般的神情。
  女子妖娆多姿的走过来,一屁股歪到他身上,用手揽了他的脖子:“卫哥哥,你好狠的心,人家等你大半年了,你怎么才过来?”
  卫明楼的脾气,是从不肯跟女孩子说一句重话的,心里虽然惶恐,却还是柔声哄她:“好玲儿,你先放开我,哥哥还有事,回来再陪你好不好?”“不好。”
  那女子在他身上拧成了糖股“你就会到处骗人,我一松手,你一定就不见了。”卫明楼呵呵干笑了两声:“我哪舍得…”“还说呢。”
  那女子用长长的指甲狠戳了他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死鬼老公是宫里出来的,明明弄不了女人,还要娶个老婆做样子,玲儿要不是遇见了哥哥,这辈子都不知道做女人的乐趣呢…”
  她说着化成了一池春水,软软的摊在了他身上,卫明楼又是尴尬又是焦急,鬼鬼祟祟的向周围看了看,只怕叶七郎又像上次那样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
  却猛觉得下身一紧,玲儿竟一手掐住了他的命根子,在他耳边轻笑:“你放心…那死人,如今没闲心管我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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