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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经的说:“家政整理的方式我不喜欢。”
  她仍是一脸无知,满脸堆着问号:“还有比按照颜色分类更合理的方式么。”
  他说:“你知道我有时候很懒,你就帮我按照搭配摆放吧。”不容她答话就半推半抱的推她到客房,“今晚你就睡这。”
  然后又手把手的将盥洗室,厨房,洗衣机烘干机一一交代了一遍,上楼前不忘嘱咐说:“明天记得帮我整理衣服。”
  她笑着点头:“好啦好啦,晚安啦。”
  他也笑,自己几时这样罗嗦过,清了清喉咙道:“晚安。”上了几层楼梯,又俯下身来说,“有事叫我。”
  她郑重的点头。
  非浅其实一直都认床,加上床也软她睡得极不习惯,一会觉得被子厚了,一会又觉得枕头高了,折腾了半天,起初的那点困意全然不剩。屋里的暖气蒸得她口干舌燥,反正也是睡不着了,只好起身去倒水。厨房和屋子里的任意一处一样,也是纤尘不染,大概除了烧水也没有过别的用途了。她也很纳闷,像仲微这种看起来四体不勤的人怎么会执着的喝烧开的水,就算是再挑剔的舌头加上柠檬片也是觉不出原味的,她猜想也许是饮水机触过他霉头。
  她端着水杯一点一点去打量客厅,沙发很大或者该说很宽广,坐在上面便不想动了,她对沙发有偏执的喜爱,所以是真心的喜欢这只沙发,喜欢到把自己藏在里面都甘愿的地步。茶几上整齐的摆着报纸杂志,她随手拿起来翻看,红色喜帖就在隐藏之下见了光亮。她从没见过那么精致的喜帖,红得自然而喜庆,边角细细的烫着金边,上面的剪纸双喜因灵巧而熠熠生辉。只是端看着喜帖就觉得婚礼必定也是不凡的。她一向好奇心不胜,却也是想要看看是何许人物。如果她能够知道里面端正的写着主角“余清修”的话,她一定不会把它打开,在碰到它之前就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睡觉了。那只是如果,非浅像是忽然结成了冰,眨不了眼睛,也不知道该怎样挪动手脚,只是一颗心抖得她惶惶不安。薄薄的请帖生了千金之重,拿在手里如何也承受不起,铅直落地,原来真的那样沉,不似平常纸张的轻飘。她缓缓复苏过来嘲笑自己,落荒而逃也不过如此罢。
  仲微也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忽然想起请帖好像没有放好,出了卧室看到楼下的灯亮着,便疾步过来,还是晚了一步。走到她身边,步子并没有刻意放轻,却没有将发呆的她惊醒,想要伸手探她的肩,非浅才惊慌抬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他淡淡的说:“我看见客厅灯亮着……”吞下去要说的话,转了轻松的口气,“想找你说话的,原来你真的没睡着。”
  非浅微微点头。
  他弯腰把喜帖捡起来放到桌上,语气谨温:“明天我做伴郎,伴娘不是你,怕你吃醋所以不想让你去。”
  她的眼泪忍得太坚强,忽然间破了极限一般,扑簌簌的往下掉。那句台词的原址不该是明天他做新郎么。仲微缓缓的把她揽在怀里,团着她的耳朵轻轻安抚,安安静静的听她的哭泣。他身上那样暖,而她身上那样凉。他一下一下的摩娑她的脊背,一下一下,耐心得像是没了边界。
  非浅并没有哭很久,觉得眼泪干涸了,抬起头说:“我只是想妈妈了。现在我去睡觉。”
  他不置可否,不拆穿也不点头,抱起她进了客房,轻轻放到床上,仔细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她问:“这是做什么。”
  他一副我也不情愿的表情说:“你不是想妈妈了吗。”
  很好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他心疼,俯下身抱住她,非浅一动不动的任他越抱越紧,她喜欢他身上的暖,喜欢他身上淡淡清爽的味道。可是不是现在,现在的她思绪混乱。他的唇也是暖的,有些发烫,烫得她被吻过的地方一阵灼热,可是她仍是冷。他吻着她的眉眼唇鼻,还有曾令他心动不已的脖颈曲线,她的头发还没有完全晾干,潮湿着散发诱惑。她知道他的暖里有情欲在蔓延,可是没有念头去回应,也没有力气去叫停。
  他动情的吻着她的长发,一寸一寸下滑最终定在发稍,他的双手已经抚在她胸前柔软也是忽然没了动作。终于还是叹息,隔了半晌,起身帮她把被子理好,走到门口轻声问:“需要关灯吗。”却不看她。
  满室漆黑,她茫然中记得自己好像是说了“关吧”,可是她后悔了,她不喜欢黑暗,至少此刻是的,黑得心里空洞洞的一片,却拿不出力气去下床开灯。她甚至连翻身的力气都失去了,仰面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又睁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
  她想起有一次,回家很早,清修回来的时候她兴奋的扑过去开门。他一脸喜悦,柔和的问:“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她故作严肃的说:“我今天只做了两件事情,呼吸和想你。”
  他就大笑,笑声温润而动听。
  她也想笑,笑这一刻只剩呼吸一件事情了,不必想他,恨他也不必了。只是回忆在模模糊糊的继续,脑子里很多很多的过去在翻涌,她把它们一件一件想起。想起他的誓言。
  很早前在寒山寺里,她迷恋那些一壁连着一壁风姿卓越的墨迹,她觉得那些字真是好看到不能,零细得像是偶然撞到的石头或是石井,没有落款不知年代的字也是那般隽永美好着。于是爬到钟楼敲着夜半钟声,对他发感叹:“真想住到这里啊,天天守着这些字,天天敲一下大钟,一点点的过着平淡的日子。”他做了然状,故意问:“那不如削发做个撞钟诵经的小尼姑。”她惊叫:“瞎说,我尘缘未了呢。”他满脸笑意微澜:“那你住在这里做什么。”她说:“因为这些字太好看了嘛,因为想和你一起过简单的生活啊。”他牵了她的手,漫步那些铺满字的长廊,捉她一起细目看那些字的落款,唐、宋、元、明、清、民国、公元。她抚着斑驳石板间刻下的痕迹说:“你看,字真是心思相通灵性得诡异的东西。”漫漫长流去的历史,字字不同时代,却每一个字都用了相同的祥和姿态落在里面。他低了头拢抱着她说:“我和那些字一样,不管过多少个年头都不会改变内容和结构,你伸了手便可以摸到。”
  想起他那日深情的目光,心里又一阵冰冷,和他的誓言一并想起的是那样一句有着自欺味道的妙言,“做一个好看的女子,相信海誓山盟。”非浅想,自己并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她什么也不相信。
  她只是想把那些事情一件一件想起,然后再把它们遗忘,彻底的遗忘。可是,她忽然想不起余清修的模样,想不起他的五官,想不起他的音色。只是一树梨花下朦胧的人影。她把他忘了。
  她把他忘了,又突然想起来,然后又忘了。就那样反复着折腾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听到外面有动静,也许仲微正准备出门。她犹豫了一下,爬起来开门出去。他一身深色的正装,那样笔挺那样耀眼,听到动静回过身注视着她。非浅怔愣在那里。
  仲微远远的望着,等着她开口说话。她却不动,仿佛是与他隔了座长长的断桥。也许过了三五分钟,也许更久,也许只是三五秒,他大走过去抱她到身边,揽着她往外走。
  她问:“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去给你买衣服。”
  她没明白,“买什么衣服。”
  他不肯给她答案,只说:“走吧。”
  第二十一章
  非浅一路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年还没有过完,眼前掠过大把红色,和喜帖上的红一样喜庆。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又微微犯困,像是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出离。
  只觉得像玩偶一样任人摆布,一直到漂亮的店长柔声说:“第一次见周先生这么有耐心。”她才从无意识里清醒,一袭菖蒲色的裙装,头发已经被放了下来,似乎被弯卷过发稍。从镜子里能够看见试衣间里的沙发上堆着姹紫嫣红,仔细想想大概都是他刚才否定掉的吧。
  进店的时候她还朦胧的有些好奇,“二十三号别墅”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卖衣服的地方,果然不止是。只是她反应慢,妆都已经被上了一半,给她化妆的女孩子一脸投入,店长微笑着站在她椅后,不住的夸赞她哪里哪里漂亮,仲微哪里哪里优秀。也许因为来得早只有她一位客人的缘故,好像所有的店员都在围着她转,让她有些不自在。回想上一次化彩妆应该是一年前找工作面试的那天,其余时间涂上唇蜜就当作是淡妆了。所以看着镜子里的半成品,自己竟有些不能相信,习惯了素面朝天才忽然觉得上了颜色还挺好看,脸上的憔悴不堪被掩尽饰去反倒有些光泽了。
  仲微的耐心终于用完,敲了门进来,盯着镜子先是一愣,然后挥手说:“我看就这样吧。差不多就行,不用太仔细,时间快来不及了。”
  正化着妆的女孩子不解的停了下来,店长跟她点头示意,其余人也都恭敬的走了出去。
  非浅站起身笑着面对着他的打量。
  他故意用挑逗的语气说:“你这是要赛新娘么。”
  赛新娘?也许是她敏感了,低下头斟酌着问:“仲微,你什么都不问吗?”
  他平静的说:“我倒是想知道,不过你能保证讲完以后心里不难过么。”
  她慢慢的摇了摇头。
  他说:“那不就得了,我不喜欢女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等你什么时候能当笑话讲出来了,我再问。”
  非浅觉得他的眼里铺满真诚溢着温暖,那样清澈那样和煦。她的心也随着纯净无邪,抛开一切杂念歪着头从眸子里透着笑意。
  他似是有些恼,教她们随便化个妆,化得这么仔细干嘛,这要是再化下去可怎么得了。伸手抱住她像个孩子一般,“一会不要乱跑,我的朋友都是属狼的。”
  她问:“那你是属什么的。”
  他直起身捧住她的脸,狡猾的说:“我属狈。”
  非浅忍不住抿嘴笑起来。他觉得这一刻的时光正好。
  路上她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次,到底要不要去,到底要不要,要不要。不断的问,不断的答,要,和不要。无法给自己一个清晰的答案,非浅觉得心思被剥离成一层一层,剥到了中间却是个空。也很想冲动一把问问仲微的意见,但是被心里生出的小虫啃噬,如果他说不要呢,那么她还去不去。不去必定是后悔,若不亲眼看见如何能将拖了多年的无尾线打上完整的结。去呢,也是会后悔吧,如同纵身一跃之后,难得不是粉身碎骨。这样挣扎了一路,下车时她问自己该先迈哪只脚,无端烦乱中仲微伸了手过来,她抬眸望了望,他眼里流露着从未有过的疼惜之色,是看错了吗,再看下去他的目光就只剩下绅士从容了。像是救命草,她抓住他的手,借着他传来的温热让自己勇敢。他也稍稍用力握了下,然后将她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臂弯里。他们一路走进去很多人在打望,好像主角是他们一样。那时候她还不晓得,这样的出场是他在故意招摇,也没想到他这个招摇的举动会给未来带来那么大的波动。
  她早就猜到这场婚礼必定不凡,这样一看果然是盛大的,单是伴郎就出众得满堂生辉,一个周仲微,一个林敬仁,还有,魏来。
  魏来看着她,一时语塞,语重心长的问:“非浅,你跑哪去了。”
  她恍然回到了很久以前,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她把快要结束的合成反应忘在那里就回寝室睡觉了,差点闯了大祸。后来,魏来无奈的问她,你跑哪去了。
  她怔怔看着魏来,他和那时候没什么不同,隔了那么多年却不见老,倒是愈加意气风发了。于是隐隐笑出,避而不答,歪了下头说:“魏老板你好像变年轻了。”
  魏来看着她有些揪心,想说,清修找了你那么久,怎么才回来。这种话在这个场合是万万不能讲的,也许以后都没机会讲了。只能像以前一样拍着她的头顶温温的说:“回来就好。”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间仲微就大声叫了她的名字。魏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仲微,说:“去吧。”
  仲微正在和敬仁说话,叫她过来打招呼的。她还是觉得叫林敬仁不够礼貌,只说,“林总过年好。”
  敬仁微笑着回她:“过年好。”又衷心的夸奖,“今天很漂亮。”
  仲微跟他嬉皮笑脸,随意指了指楚楚动人处,“得啦,你漂亮的伴娘在那边呢。”
  即便敬仁敦厚也是啼笑皆非。
  仲微拉着她往里走,她问:“去哪。”
  他步子迈得很大,嘴角的弧度迷人,眉宇间绝殊离俗,有一种说不出的非凡气度。轻描淡写的说:“找地方坐。”
  没想到会遇上林畅妍。和非浅记忆中的一样,她的神态举止还是那般和煦生风,眼神交错的刹那也是微微一惊。畅妍很快恢复笑容,拉着婚纱的裙摆高兴的问仲微:“好看么。”
  他大方的夸奖:“跟仙女似的。”
  非浅心里也在想,真的跟仙女似的。林畅妍还是四年前的样子周身散发着大家闺秀的贤淑味道,她觉得自己倒是和四年前不一样了,那时候见到畅妍是惴惴不安的,此刻却镇定若常,还能保持淡定的微笑。
  畅妍说:“婚纱排队定做了那么多年,不好看才假。”话是说给姜非浅听的,即便是淡然的人也该有个私心。
  仲微接话说:“你这么说我才发现,手工做的就是不一样,即便是个男人穿上恐怕也能得道成仙。”
  畅妍知道他一向不好惹,鼓着脸假装生气。
  非浅说:“听他瞎说。你让他穿上试试看。”
  仲微才介绍说:“这是姜非浅。”然后似笑非笑的刮她鼻子,“这是什么女人,胳膊肘往外拐。”
  余清修走过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在笑,显得他的面色清冷。畅妍只看了他一眼,便自然的挽起他的胳膊说:“你看周少爷难得好心来帮忙。”
  仲微抬手说:“甭套我,我是提前来参观的。”
  清修问:“还有哪个美女是你没见过的。”
  仲微煞有介事的说:“你这个人就是思想龌龊,我是来学习结婚流程的。”
  清修勉强笑了笑,“真是士别三日,没想到你也能踏下心来扰人红鸾。”
  仲微一脸认真的无赖:“我就是跟风。”
  清修便低低笑起来。
  这样的气氛让非浅觉得累,拉拉他胳膊说:“咱们去那边吧。”
  仲微看着畅妍说:“我带她上去开间房,非浅昨晚没睡好。”
  婚礼就那样开始了,她盯着手表一秒一秒直到十一点整秒针时针重合了位置,一颗心坠满了石头忽的就没了重量,她只是笑自己,来都来了,却反而躲起来。从这间房往下数十八层便是礼厅,十八层真是个娱乐大众的数字,人们只知道十八层下是地狱,却不知道十八层上是否天堂。她不清楚自己究竟躺了多久,睡不着也醒不来。直到门铃被按响,她猜是婚礼结束仲微接她回去,不料,将门打开看到的却是余清修。
  仲微靠在大厅柱子后面一颗接一颗的抽着烟,畅妍寻过来的时候被浓浓的烟味呛得忍不住咳嗽。
  他抬头看了看,笑着说:“这身旗袍也好看。”
  畅妍走过去与他并肩,柔和的问:“你这次是真心的吗。”
  他把烟灭了,却把烟蒂夹在手里,含糊的说:“大概。”
  她问:“爱她什么。”
  “不知道。”他反问,“你爱清修什么。”
  她怅然的说:“我也不知道,太久远了都忘了。”
  他说:“一直没来得及问怎么决定的这么突然。”
  她眼神失了焦距摇摇头说:“清修没什么优点,除了孝顺。”
  他狡黠的笑着,“跟我还谦虚什么,在你眼里他恐怕全是优点,至少恋旧是的。”
  畅妍低着头笑容模糊。
  他问:“需要我恭喜得偿所愿么。”
  她用肘抵他:“你说话总像是在飞快刀,不见血不收手。”
  他指着她的胳膊开玩笑说:“别挑逗我,我刚喝得可是有点高。”
  畅妍软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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