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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的妹妹就是其中之一。让皇后带着这样的不解怨恨死去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至于这个孩子,是她向皇帝要的奖赏,她现在还记得皇帝听到事成之后她要这样的奖赏时惊愕的神情。不过皇帝很快了然,没有多问什么就答应了下来。
  皇帝或许以为她也像其他许多女子一样希望母凭子贵,一步登天吧。不过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很快,牵涉其中的所有人都会烟消云散,她也不会例外,这个孩子,将是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明,哪怕她的名字永远不会存在于世,但是她的血脉将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下去。
  天启十二年四月,这桩谋逆案基本审定结束,菜市口的地皮再一次被染红了一层层。
  在某一个深夜,皇帝终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坤宁宫。
  “没有审讯,没有罪名,没有废黜,陛下就准备这样私下偷偷用三尺白绫了结你的结发妻子后宫之主一国之母?”皇后在几个月的软禁后,特别是在谢家被族后,早就明白了自己的下场,此时看到跟在皇帝后面的那两个内侍手上捧着的白绫,倒是一点也不惊慌,语气中充满了掩不住的嘲讽。
  就算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罪有应得,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唯一的错误就是最后她失败了而已。她是他的正妻,她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为什么她要忍受皇帝无休止的左拥右抱,皇帝凭什么剥夺她生育孩子的权力,她之所以沦落到要与一个男子争风吃醋要去为难一个男子还不是因为皇帝的错?
  也许,身为谢家的女儿就是她此生最大的错。
  “皇后,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琪儿着想。”景帝平静地望着殿上端坐着的宫装女子,从天启元年将她迎进宫到如今整整十年,他或许曾经亏待过她,但是到如今这个地步却不仅仅是他的错。皇长子,淑妃,卫衍,或许还有许多没有成形的小生命,最后是他自己。这么多债,总是要她偿还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他的正妻,是他嫡长子的母亲,就算要死也该以符合她身份的方式死去。为了皇家体面,为了嫡长子的日后,他的皇后可以因暴病而亡逝,却绝对不能因谋逆而被处决。
  “为了琪儿?陛下你竟然说得出口要为了琪儿?你将他的外家屠杀干净,你逼他的母后赴死,你竟然还好意思说一切都是为了琪儿?以后,想必琪儿会代替我的位置,成为后宫争斗的焦点,这样,你心爱的人就算回来,依然可以置身事外过他的逍遥日子,陛下果然是好打算。”
  皇后已经可以确定琪儿不会因为此事受到牵连,因为他有存在的价值。一个拥有嫡子身份却没有外家支持的皇子与许多身为庶子却有外家支持的皇子,这储位之争可以预见将会斗上无数年。就算日后皇帝与那人的关系掩不住,一个不可能生养孩子的男子在激烈的储位之争中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依然可以置身风暴之外。到了此时,皇后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这盘棋果然是高明。
  “皇后果然是了解朕。”景帝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时候不早了,皇后请赶紧上路吧。”
  “陛下等了这么多年,想来不会介意多等那么一会儿。”
  皇后慢慢站起来,唤人入内去帮她整装。
  换上大红的宫装,梳起高耸的云鬓,插上繁复的凤钗,薄施粉黛,淡扫蛾眉,轻描红唇,犹如要去出席需要盛装打扮的场合,每一处都力求完美。
  画眉时,宫女的手都在发抖,皇后却依然镇定无比,接过来自己动手打扮。完成后,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终于满意地点头微笑。
  皇帝说得对,就算要死,她也该以符合自己身份的方式死去。
  “景骊,你会得到报应的。爱情是这宫廷里面最奢侈的东西,就算你是皇帝,也不可能得到。你心爱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回应你的爱情。”
  这是皇后谢氏临死前对她的丈夫最后的诅咒。
  第七十六章
  景帝独自一人站在殿外,没有去看那个女人最后的景象。
  半空中悬挂的残月将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惨白色,犹如他此时的心情。权臣已除,大局已定,皇后也得到了她应有的下场,他终于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告慰瑜儿和淑妃的在天之灵,但是他此时却没有一点快慰的感觉。
  “……终其一生都不会回应你的爱情。”皇后恶毒的诅咒言犹在耳。
  这个女人,就算临死也要在他的心底扎上一根刺吗?
  这些年来,他一直告诉自己卫衍是爱他的,也试图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但是事实呢?
  景帝站了半晌,最后解嘲般地冷笑起来。
  就算卫衍真的永远不肯回应他的感情又如何?事到如今,他真的在乎吗?只要卫衍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就已经足够。
  “陛下,皇后娘娘宾天了。”福吉处理完殿内的事宜,出来向皇帝禀报。不知道是因为被皇后直呼其名冒犯了还是被皇后最后那句话戳到了痛处,皇帝此时的脸色很难看。
  “传旨下去,皇后因病亡逝,厚殓,大葬,举国哀悼,禁乐一年,凡有爵者人家半年禁嫁娶。”景帝很快就从刚才无端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冷静地吩咐下去。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他不吝于赐予皇后最后的尊荣。
  然后,无数的恩怨无数的秘密随着皇后谢氏的风光大葬被掩去。
  六月中旬,在朝堂上消失达四年之久早就被众人遗忘的卫家突然发出了声响。已过花甲之年早就告老在家的卫老侯爷向皇帝上书,以刑部有听信妄言胡乱取证屈打成招之嫌,要求重新审理他么子卫衍被流放一案。
  对于卫家这样的指责刑部简直是哭笑不得。虽然三法司的主官早就被撤换,刑部的官员也在皇帝的几次大换血中调任补充了无数新人,但是依然是有了解此事的老人存在的。当年,永宁侯卫衍根本就没有被过堂讯问,何来屈打成招之说。再说最后定下的罪名,更是在宫中的干预下,直接从十恶不赦的重罪变成了每逢大赦天下都在赦免之列的轻罪,他们卫家还想怎么样。
  不过,因为这桩案子,当年主事的三法司主官现在境遇都不大好,所以上任才二年的新刑部尚书对着那份“着刑部重审”的上谕,不敢掉以轻心,召集了一众属官在衙门反复商议,揣摩着到底怎样审理才能让皇帝陛下满意。
  不是刑部尚书一定要去讨皇帝欢心,而是不会揣摩上意的前车之鉴已经赫然在前,实在是逼得他不得不对这个案子严阵以待。
  没过几天,刑部尚书的满腹心思就被荆州抓获的“幽王余孽”分散开来。在几年徒劳无功的搜索以后,荆州州军和刑部派去的官兵犹如神助,终于抓获了躲藏在深山之中的幽王余孽以及一并支持者,将他们押解上京。
  比起这桩案子,卫衍的案子简直是小得不值得一提。
  相对于群臣的兴奋,景帝在朝上听到刑部尚书的禀告时并无惊讶喜悦之情,仿佛早就收到了消息一般。
  因为此事的耽搁,刑部要将卫衍提解回京重新审理的行文到达江南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初。
  这几年,几次大赦之下,卫衍就一直被羁留在江南的一个小县城里,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那个小县城方圆百里展开,不得随意迁居。幸好不禁家人亲朋探望,所以这几年,除了父母年事已高,无法远赴江南来看望他只能通信以解思念之情外,他家的兄长们并孟九等人都已来探望过他。
  生活上有赵石等人照看着,一切安好,只不过开始的时候日子有些单调无聊,直到二年前齐远恒携妻子回江南老家居住后,经常过来探望他才有所好转。
  齐远恒那时正在筹划一本水利农桑方面的实录集,他经常陪着齐远恒四下里溜达,踏遍了这方圆百里的四野乡里,接触到了一个他上半辈子从不曾接触过的世界。从京城到幽州再从幽州到江南,一路上他都是走马观花的对那个世界了解到一些皮毛,以为脚底的那些厚茧就是苦难的全部,而现在他与乡野村夫同吃同住在一起,才真正切身感受到他们的困苦以及希冀,慢慢生出了日后要为他们做点什么的念头。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当年皇帝陛下在随意居中笑他“享尽人间富贵,不知民间疾苦”,要他多多去了解民生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到人间苦难民间疾苦。
  每次想到皇帝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去抚摸那块玉。多年抚摸下来,暖玉表面的花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相隔的距离越遥远,皇帝的样子就越清晰,他冷酷的样子,他温情的样子,他故意使坏的样子,还有他如同老头一般对他絮絮叨叨盯着他做这做那的样子都历历在目。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忍不住会去想念人体温暖的触感,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江南离京城千里之遥,当谢家谋逆案传到这个小县城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虽然如此,想到那些当时肯定凶险万分的毒杀逼宫时,他还是为皇帝捏了一把冷汗,一时间想见他的愿望更加强烈。
  那一日,县衙的官差找上门来通知他的案子要被刑部重新审理,让他收拾行李择日启程回京的时候他正在邻居的家里喝喜酒,同在的还有齐远恒。
  小县城的官差都是乡里乡亲,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私下里过来告诉他一声。
  “已经过了这些年,你流放也被流放过了,苦头也吃过了不少,你家皇帝为何还要重新审理这个案子?”齐远恒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授意刑部重审这个案子。当然关于“你家皇帝”那样的称呼,只是他的口头禅,并无其他意思。
  “陛下大概是想重新起复我,让我先摆脱身上的罪名。”这里面的原因,身在官场的卫衍比较了解。
  卫衍目前的状况是刑罚已赦罪名犹在,皇帝不是不能起复他,但是这条罪名如果存在日后总是会被人作为攻击的由头,如果能有办法脱罪自然是最好不过。
  “当年他没办法帮你脱罪,难道现在就有办法了?”卫衍的这桩无辜被冤屈案的前因后果后来相见时私下里对齐远恒说过,所以他对事情也很了解。齐远恒当下说了这一句话,想了想,没有再说下去。
  这几年,他收到过不少京里的好友来信,谈及京中的形势,知道那位皇帝陛下早已不是当年那位被各方势力掣肘的少年帝王。如今太后隐于后宫吃斋念佛不再过问政事,后族谢家已经被他连根拔起,朝堂上其他的势力也被他用种种手段收编梳理。现在的皇帝陛下,已经是真正的大权在握,君临天下,只要他授意下去,自然会有无数的官员秉承他的旨意为他想出办法来。甚至他不需要授意,下面的官员大概也会揣摩着他的心思帮他办好这件差事。
  “既然是父亲上书要求重审,肯定是有办法的。”对于这一点,卫衍深信不疑,一点也没有担心。他家老爷子不会莫名其妙就上书要求重审,自然是皇帝授意的。既然是皇帝授意,怎么可能没办法。
  “怎么样也好,反正不可能用同一个罪名惩罚你两遍。”齐远恒不再纠结这一点,而是语重心长的嘱咐卫衍,“以后你回到你家皇帝陛下身边做事要小心谨慎些,你家皇帝早已不是当年的皇帝陛下了。”
  “齐兄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的。”卫衍嘴上答应得很爽快,至于有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就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其他人都不知道了。
  卫衍与左邻右舍乡里乡亲告别后,收拾好一切与赵石等人沿江北上的时候,宫中有一条小生命正挣扎着要来到人世间。
  紫砚阵痛了整整一天一夜,孩子还是产不下来。
  “陛下,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太医稳婆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再拖下去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主事的太医没办法之下,只能胆战心惊地出来请示皇帝的旨意。
  里面的那位女子若说得宠的话却至今还没有名分只偏居在深宫的一方小小院落中,若说她不得宠的话也不尽然,自皇长子后,这些年来皇帝添了那么多皇子公主甚至连皇后分娩的时候都不曾再次出现在产房外,今夜却出现在这里,足够说明一切。
  不过太医们猜不出来在皇帝的心里到底是大人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只能硬着头皮来请示圣意。
  孩子还是大人?
  这个问题景帝显然并没有考虑过,良久以后,他终于开口:“大人。”
  皇宫是那么寒冷残酷的地方,这个孩子无缘皇家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个院子很小,产房里的声音外面听得到,里面也同样听得到外面的声响。本来已经气息微弱无力叫唤的紫砚听到皇帝的那两个字时却突然有了力气。
  “保孩子,陛下您答应过的,您是天子,不可以食言的。”
  内外皆沉默下来,只有那女子一遍遍要保孩子的泣声呼唤在夜色中飘浮,令听者动容。
  “孩子。”景帝终于转过头去,低声吩咐,遂了里面那女子的愿。
  皇六子出生的时候是夜色最黑的时候,景帝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那一团漆黑,并没有去看宫女抱出来的那个孩子一眼,只是冷声吩咐接下来要办的事情。
  皇六子景珂,母薛美人,这是在皇六子的出生玉碟上记载的,也是景史上后来对宣帝母妃的描述,但是烈帝的后妃中有关这位薛美人的记载只有一个姓氏,其他的东西全部语焉不详,以至于日后关于这位六皇子的出身有过无数荒谬无稽的传言。
  “太后,那边昨夜生了,是位皇子。大人没保住。”
  第二天一早,太后醒来后,一边梳洗一边听人汇报昨夜打探来的消息。
  “死了也好。”对于子存母逝的情况太后并没有感到意外,那位女子的身份太过敏感,若不死皇帝怕是倒要在杀还是不杀上面为难上一阵子,现在死了也算让皇帝不用头痛了,而且那女子活着对六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事。若嫡长子长大后知晓今日发生的种种,父子失和、兄弟反目肯定是逃不过的。皇帝在世时或许不会怎么样,等皇帝百年之后,嫡长子继位,六皇子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还不如现在死了,对皇帝和六皇子都是好事。
  “奴婢听说刑部要重审永宁侯的那桩案子,永宁侯大概很快就要回京了。”那女官一边替太后梳头一边又说起了另一桩事情。
  “就算永宁侯能回来又如何,皇帝早已不是当年的皇帝,至此后,就算是永宁侯也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于这个消息,太后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担忧。今时不同往日,经过这几年的磨砺,皇帝已经成为一名真正的君王,从此后,卫衍也罢,卫家也罢,都需要谨守臣子的本分。否则的话,不需要别人提醒,皇帝自己就会动手。
  第七十七章
  永宁侯卫衍私纵幽王余孽案的重审最后是在太极殿上由皇帝御审的。
  在卫衍抵达京城的第二天,刑部就重新开堂讯问了这桩案子。卫衍当年只是罢官流放,爵位还在,如今皇帝要求重审摆明了是要替他翻案,刑部自然不敢怠慢,这讯问事实上也和询问没多大区别。
  然后,卫衍在刑部大堂上坐着讲了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让主审的刑部尚书听得一愣一愣,冷场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卫衍讲述的这个故事是这样的:那年卫衍去幽州宣旨监刑,有一日在街头偶遇官差押解一群没官的奴婢仆役路过,其中有一女子明艳动人、光彩四射。卫衍见之,顿生爱慕之情,辗转打探之下将那女子赎了出来,此后春风数度,如胶似漆,本想带回京来禀明父母收作妾室,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竟然会在祁阳府码头被强人所掳,不知所踪。卫衍曾多方派人寻访之下,皆无所得,只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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