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声破碎，却还坚持着说：</br></br> “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自作多情，之前你在山洞里说你喜欢我，我还以为……以为我们能够有以后，原来你真的那么讨厌我。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br></br> 明怀鲤心脏撕拉一声，好像有什么地方……被扯开了。</br></br> 闷闷的，不明显的痛。</br></br> 他看着谢望潮破碎的笑，看着对方眼中滴落的血泪，血红的颜色，那样刺眼。</br></br> 他张口结舌：</br></br> “我，我……你……”</br></br> 谢望潮摆摆手，闭上眼，一捧血泪将他半张脸覆盖，血红与麦色肌肤交错，仿佛某种破碎的彩绘艺术品。他闭着眼睛说：</br></br> “我错了。那个晚会，你也不用违心参加了。”</br></br> 说完，他拖着一身的鲜红血泪，拉着满身全部垂落在地、仿佛死了一样的数根触手，缓缓往他自己的狭小客房走去。</br></br> 一步，又一步，走得很缓慢，背影落魄得像流浪汉。他在这里确实没有家可言。</br></br> 明怀鲤愣了半晌，随即像是在弥补什么似的，忽然冲上去，伸出手，一把抓住谢望潮的一根触手。</br></br> 他捏紧那根滑腻、柔嫩的触手，大声说：</br></br> “我会参加的！我答应了就会去的！”</br></br> 谢望潮的背影一顿。</br></br> 头一次，他没有对明怀鲤的话做出应答，甚至连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只是更加迟缓地往前走去。</br></br> 明怀鲤胸腔涌动着强烈的情绪，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份情绪到底是为什么出现的，他忽然就……很想从后面抱住谢望潮，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扇耳光的……可是然后呢？</br></br> 然后呢？他能做出什么承诺吗？他能把一切真相告诉对方吗？他能真的试着去爱一个触手怪吗？</br></br> 不可能的，不是吗？</br></br> 明怀鲤愣在原地，看着谢望潮离开，进入客房，过了很久都没有动，好像被施了什么邪恶的魔法。</br></br> 第39章 医院</br></br> 世界好像突然之间, 就变成了灰白的颜色。</br></br> 明怀鲤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眼神与其说是在看客房, 不如说是彻底放空。</br></br>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一切。</br></br> 而在客房之内, 一根细小柔软的触手，正透过门缝观察明怀鲤的所有动作。</br></br> 每一个微妙表情，每一丝皱起的眉头, 每一点复杂的肌rou走向。</br></br> 全都被这触手上睁开的小眼睛收入眼底。</br></br> 谢望潮在屋内, 贴在门后化成一团触手形态，缓慢爬动着，很快许多根触手布满整个房间。</br></br> 黑红色纹路的触手将整个屋子覆盖, 仿佛诡异魔窟, 谢望潮站在当中, 无数只眼睛这里眨一下，那里眨一下，整个场景极其掉san。</br></br> 谢望潮是故意的，故意借题发挥, 故意准备了血泪, 故意走得足够缓慢。</br></br> 不这样做的话, 以明怀鲤那种固执的个性，也许能和他冷战到生命最后一刻。他实在没有办法, 必须用某些方式刺激对方一下。</br></br> 可是……谢望潮以为明怀鲤要么不会搭理他，要么又会冷笑一声甩脸子走人，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br></br> 他没想到明怀鲤会愣在原地, 好像被某些强烈而隐秘的东西冲击了心灵, 简直动弹不得了。</br></br> 这……意味着什么呢？</br></br> 对人类身体结构从内而外了如指掌的触手医生，却无法深入解开人类的情感, 他对此又困惑，又……跟着难过起来。</br></br> 他看见明怀鲤这样站在原地，自己也跟着难受，可是将自己整个摊开来，他也找不到难受的根源。</br></br>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冲过来打我，或者骂我，或者冰冷地踩在我脸上呢？这不是你一贯擅长的吗？</br></br> 一间房门内外，两个人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各自想着同样的心事。</br></br> 直到医院晚会那一天。</br></br> 早上起床，谢望潮做好早餐，两人照例在沉默中吃完了饭。谢望潮收拾碗筷时，明怀鲤低声说：</br></br> “晚会前半小时左右，我会到你们医院，你出来接我一下。”</br></br> 谢望潮回头看他，眼神复杂，半晌才轻声说：</br></br> “好。要不要我去你公司楼下接你？”</br></br> 明怀鲤摇头：</br></br> “不用，那太麻烦你了。”</br></br> 谢望潮没再说话，洗碗去了。明怀鲤背上包，离开家去坐地铁。</br></br> 这几天他俩相处很奇怪，谢望潮话也不多，明怀鲤也不太说话，虽然日常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晚上谢望潮不会再偷偷溜进主卧，白天也不给明怀鲤打连环电话了。</br></br> 两个人现在，都有点儿相敬如宾的味道。</br></br> 上班时明怀鲤心不在焉，但他在这个公司基本等于被供着，也没人敢催他的进度。他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包，到点就说了一声提前下班了。</br></br> 在洗手间里换上一身名牌西装礼服，打好领带，带上铃兰花的领带结，明怀鲤洗了把脸，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br></br> 这一幕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br></br> 那是暮春时节，长假之前，他也同样在上家公司的镜子前，满怀希望奔赴和男友的约会。</br></br> 那时候他的心情可比现在单纯太多，没有物种差异和恐怖故事，也没有复杂的谎言横亘在他们之间。</br></br> 明怀鲤整理好自己，甚至喷了一些古龙水在手腕上，这才出门下电梯，打车去了中心医院。</br></br> 时间和他早上说的分毫不差，出租车到医院门口时，谢望潮已经身穿白大褂，站在医院门口等他。</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