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半夜到的。”许野道：“可能是行李箱动静，不好意思啊！”</br></br> 众人虚惊一场，一片欢笑，秦婶道：“没事就行，我还寻思闹贼了呢！你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br></br> 许野皱了皱眉。</br></br> 他在青少年时期，被整个院里的人当作瘟神一样防范。</br></br> 虽然随着他当上警察，那些谣言和歧视不攻而破，但他还是跟邻居们关系淡淡的。</br></br> 他只是说：“回来办点事。”</br></br> “哥， 我还想吃橘子……”杭攸宁刚好从屋里出来，她穿了一身睡衣，睡得迷迷瞪瞪的。</br></br> 秦婶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失声道：“这，这怎么有个女孩啊！”</br></br> 许野那句“关你屁事”差点脱口而出，他强行咽下去，解释道：“我媳妇。”</br></br> “你，你结婚了？找了个南方人？这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啊……”众人震惊了，正在喋喋不休地议论的时候。</br></br> 杭攸宁站在许野旁边，睡眼惺忪跟大家打招呼：“秦婶，孙奶奶，是我——”</br></br> “啊？”</br></br> 秦婶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道：“哎呦我的天啊！这不宁宁吗！”</br></br> “妈呀你俩咋遇上的啊？”</br></br> “你妈还好吗？她咋没回来了啊”</br></br> “哎！这脸这咋整的啊！”</br></br> 她们马上把杭攸宁团团围住，一百个问题要问。</br></br> 杭攸宁刚要回答，就被许野拽了回去，他道：“她生病了，不能多聊。”</br></br> 啪地把门关上了。</br></br> ——</br></br> 屋里又剩下两个人了，许野摸了一下杭攸宁的额头，还是烫。</br></br> 他道：“你出来干嘛，又凉着怎么办？”</br></br> 杭攸宁没回答，任由许野把她拉回床上，厚厚地裹上几层被子，只露出一个头来。</br></br> 许野又弄了一块热毛巾，敷在她额头上，道：“别再起来了，我很快回来了。”</br></br> 杭攸宁突然开口了，她问：“哥，你为啥要说咱们俩结婚了？”</br></br> 许野一怔。</br></br> 杭攸宁的眼睛黑白分明，不安地转动着，那一头毛栗子一样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个卡通人物。</br></br> 许野看了她一会，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说？”</br></br> 许野跟他爸爸其实长得很像。</br></br> 都是瘦高个，微长的脸型，只是许野比他爸爸轮廓更深，眼睛更大一点。</br></br> 但是现在，戴了眼镜，就像到几乎没有差别。</br></br> 被子里，杭攸宁握紧了拳头，一层薄汗从后背渗出来。</br></br> 她没有说话。</br></br> 许野给她倒了一杯水，加了一片冰糖，轻轻搅拌着，屋里只有铁勺碰撞着玻璃，轻轻的声音。</br></br> 许野自顾自道：“你这两天难免出门，这两天他们看见了瞎猜，说不定会惹事。”</br></br> 街里街坊住了二十几年，他们都是一群过分的热心肠。报警说有人非法同居，搞破鞋，也是有可能的。</br></br> 现在顶多嚼个舌根，也不至于追到家里看结婚证。</br></br> “倒是你，其实不应该跟他们说你是谁的。”</br></br> 杭攸宁看着递到嘴边的水，有些迟疑，还是张口喝进去。</br></br> “我下了药。”许野说。</br></br> “啊？”</br></br> 杭攸宁一惊，只觉得全身都麻了。</br></br> “感冒药。”许野道：“喝了之后睡一觉，晚上烧要是还不退，必须去医院。”</br></br> “好。”</br></br> 许野喂她喝完水，就起身把窗帘拉上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泛着蓝色的昏暗。</br></br> 杭攸宁闭着眼睛，默默等着他离开。</br></br>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将她黏在脸上的头发捋到一边。</br></br> 轻而冰凉的触感，带来一阵颤栗，杭攸宁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br></br> 他的手顺势划过她的额头、脸颊、脖颈，就像是抚摸着一块易碎的水晶，一件稀世珍宝。</br></br> 再往下，她没扣好的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肌肤， 洁白，娇嫩。</br></br> 那是属于【兄妹】绝对的禁区。</br></br> 他的手终于离开了。</br></br> 杭攸宁松了口气，她实在受不了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枕头两侧塌陷了。</br></br> 他双手撑在枕头边，轻而缓地靠近她，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嘴唇上。</br></br> “没关系的。”他轻声说：“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br></br> 随即，许野为她掖好被子，道：“好了，睡吧，我买橘子回来。”</br></br> ——</br></br> 前一天的午夜，杭攸宁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这辈子大概从来没有叫得这样响过。</br></br> 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进攻，可是因为刚游过泳，加上生理期，她的手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br></br> 男人想要抓住她，被她挣脱，黑暗中他们无声地过招，书架应声而倒。</br></br> 一片混乱之中，她被死死地禁锢在一个怀抱之中，有男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可是完全进入不了大脑，她疯狂地挣扎着。</br></br> “宁宁，是我！许野！”</br></br> 直到力竭，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br></br> 黑暗中，只能看清楚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他身上的气味确实熟悉的，消毒水、洗衣粉、陈旧书卷的味道……</br></br> “哥！你怎么在这里！”</br></br> “这是我家！”</br></br> 许野松了口气，他放开她，打开了灯。</br></br> 灯光如水，倾泻而出，照亮了废墟一样的客厅，也照亮两个人。</br></br> 许野穿着一身黑夹克，风尘仆仆的，地上还有一个行李箱。</br></br> 他刚才也吓到了。</br></br> 因为久久没有杭攸宁消息，他实在坐不住了，跟领导请了假，出来找她。</br></br> 他框定了几个地方，辽西城是第一站，其实人海茫茫，他都做好了找不到人的准备……</br></br> 可没想到，半夜一打开阔别已久的家门，发现家里像爆炸现场，正中央还坐了个披头散发的女人。</br></br> 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那一刻也忍不住头皮发麻。</br></br> “不笨！”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知道上这来。”</br></br> 他就怕杭攸宁没地方住。</br></br> 杭攸宁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脸色惨白，身体痉挛似的发抖。</br></br> 许野本来打算好了，见到她先好好骂她一顿，可是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把声音放轻，道：“淋雨了吧？家里能洗澡，我去给你放水。”</br></br> 他起身准备过去，却被杭攸宁一把抓住胳膊。</br></br> 她看着他，双眼通红，嘴唇哆嗦，她说：“哥，我想跟你说——”</br></br>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br></br> 许野却一下子抓起她，杭攸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身下，正洇开一片血迹。</br></br> 杭攸宁从恍惚中醒转，一下子跳起来，道：“不是不是，我我……”</br></br> 她慌乱地推开许野，道：“我去洗澡！”</br></br> 许野在门口敲门，说：“宁宁，受伤了就得去医院啊！”</br></br> 杭攸宁在里面涨红了脸，她难得发了脾气，道：“不是！不是！你别管我了！”</br></br> “你这孩子，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许野也生气了，却在下一个瞬间有点明白过来了：“啊，你是不是那个？”</br></br> 杭攸宁气得不想说话。</br></br> 许野讪讪地道：“那我给你找衣服。”</br></br> 他终于离开了。</br></br> 亏得这个插曲，杭攸宁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了。</br></br> 如果跟赵明明好的那个男人，真的是许叔叔……</br></br> 那么许野，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br></br> 赵明明死前频繁地缠着他，什么没对他说么？</br></br> 就算是，他说他查了黑蜘蛛的案子，查了整整十年。</br></br> 关于他爸爸，他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么？</br></br> 热水打在身上，却一阵阵地发寒，杭攸宁知道自己又要发高烧了。</br></br> 许叔叔在赵明明死后不久，就自杀了。</br></br> 而黑蜘蛛的同伙，上个月还活生生地跟他一起出现在庙里，而且那个矮胖的身影，绝对不是许叔叔。</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