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战胜了象雄，将其驱逐往北，武周攻克吐蕃，让其国祚灰飞烟灭，这其中的强弱对比之势已再清楚不过。所以武周演示兵力，以示能够轻易击败象雄，让其俯首帖耳，遵从诏令行事，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倒不如——”</br></br> 她认真地转达了这个答案：“让这场胜利显得再云淡风轻一些。”</br></br> 武清月挑了挑眉：“那我知道该当怎么做了。”</br></br> 作为吐蕃的王太妃，赤玛伦真是屈才了。</br></br> ……</br></br> 这些接到了诏令赶赴此地的各方使者，却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的时候，那位得胜一方的主帅还在“敌军”领袖之一的建议之下，做出了一个重要举措的变更。</br></br> 他们只知道，在抵达那神山前的议会广场之时，他们经过了一片刀兵林立的巡防卫队后，便遇上了两位迎接的使者。</br></br> 这两人的身份，更是让与会之人顿时大松了一口气。</br></br> 只因这其中一个，是与大小勃律和象雄打交道良多的信诚和尚。</br></br> 另一个，则是对这些地方有过教导之恩的文成都护。</br></br> 这两位使者的出现，让与会者疑心这会是一场鸿门宴的想法，顿时抛在了脑后。</br></br> 以那二人和煦的面色看来，在处决了吐蕃那群乱党之后，对于他们这些人，武周大约更愿意用对待西域都护诸国的方式做出安排，而不是将他们也给连带着一网打尽。</br></br> 想到这里，有些人紧绷的心情便和缓了几分，朝着信诚和尚问道：“不知道对于印度佛教和雍仲苯教，那位太子殿下是怎么看的？”</br></br> 信诚此前将这二者放在中原佛教面前，将二者都给贬低得一无是处，那么今日也本该将这方神山和其周边的宗教庙宇都给拆个干净才对。</br></br> 以那条疯狗……哦不是，以钦陵赞卓信奉武周太子如神明的态度，也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br></br> 但为何，今日这神山之下，不仅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也不见钦陵赞卓的踪影？</br></br> 信诚和尚闻言，口颂了一声佛号，答道：“诸位不当问我这个问题，真理如何，时过境迁，其义自现。太子殿下虽然让我来为诸位指点迷津，但也希望诸位自己找到自己的答案。”</br></br> 一听这话，大勃律的国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br></br> 信诚若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只希望他们自己找到答案，那他当时为何要抢夺他国中守军，给他搞出了那些意外？</br></br> 有这样一位“将领”在手底下，还有一个直接给吐蕃赞普鞭尸斩首的钦陵赞卓为其效力，这位武周太子到底是个什么行事作风，总还是能让人猜测出一二的。</br></br> 此次邀约只怕还是不怀好意居多。</br></br>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场抢占了雍仲苯教的祭祀场地举办的绕山大典，居然确实如同信诚所说，是个再平和不过的宴会。</br></br> 武周太子自有一番上位者的威严，却并未将其用在威逼他们交出权柄之上，而是从容地说起了自治州的计划，说起了明年的春耕，说起了和中原之间的物资交换，说起了废除人殉和奴隶制度……</br></br> 只等将此地的战况上报到中央，接下来的一条条政令便会在此地实施下去。</br></br> 他们这些边境小邦虽然会失去国家的名号，但相比于他们能够得到的东西，再对比一番吐蕃的结局，又还在能够接受的范畴之内。</br></br> “还有一件事，我也需要向众位声明。”武清月举杯朝着在座诸人示意，“前朝皇室尊奉道教为国教，也未能阻止国祚更迭，吐蕃以佛苯之争维系基业，却连赞普都不得好死，可见终究还是人政胜于教义。往后武周政令通行于此地，自为第一等要事，还望诸位莫要遵循旧例！”</br></br> 这本不是一句难以回答的话。</br></br> 就算是出于对这位得胜之人的尊敬，大勃律的国王也觉得自己能虚与委蛇出一个肯定的答复。</br></br> 但偏偏就是在武清月话音落定的那一刻，他看到远处的神山之上，在那最远处被白雾笼罩的地方，有一片扬起的白浪席卷而下，朝着前头低矮一些的山头冲击而来。</br></br> 此等情形，就仿佛是为了将这个在山下出言不逊的家伙掩埋在其中。</br></br> 哪怕明知道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头还有不少路程，那片汹涌的雪崩也根本不可能冲到他们的面前，可这应声而来的神山责罚，依然让这些深受其影响的藏民只觉一阵不寒而栗。</br></br> 这当然只能是神罚！</br></br> 然而，武清月举杯的动作没有停下，就仿佛背景里的种种惊变，也不过是一片无用的烟尘而已。</br></br> 倒是有另一面相对的山上，一片同样声势浩荡的雪浪狂奔而下，正和这头的浪潮相对而来。</br></br> 这两头或许撞上了，又或许没有，但在这些与会众人的面前，却是两方的轰鸣坍陷，消弭在了一场骤然发起又匆匆落下的撞击之中。</br></br> 没有任何一点雪尘波及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已重归平静在了最前头的山峰之后，并不曾逾越过那道峡谷。</br></br> 只有那位武周太子在远处的声音消失后，又问了一遍：“诸位——”</br></br> “还有什么异议吗？”</br></br> ……</br></br> 在凛冬封山之前，武周班师还朝的先头部队，重新越过了那处位于唐古拉山口的关隘。</br></br> 送行的大小勃律国王、象雄部落首领等人目送着武清月的背影，缓缓弯下了脊背，以示送行重礼。</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