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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诊治
  惜春得空便往栊翠庵去寻妙玉,此事前些时日下喇叭芸香便说与陈斯远知晓了,奈何前几日陈斯远忙着国子监月考,惜春也知趣不来搅扰,是以此时方才提及。
  小惜春扭头仰着小脸儿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寻妙玉手谈,还品了香茗。她性子虽孤傲了些,相处起来却也不算太难。是了,她还送了我一卷大宝积经呢。”
  陈斯远不禁蹙起眉头来,想起来日惜春出家避祸,不免愈发怜惜了几分,便说道:“四妹妹年纪还小,心智不全,这等佛经最是移人心性。倘若久读,难免就改了性子,愈发没了人气儿。”
  惜春板着小脸儿勉强一笑,又看向水中道:“便是移了心性又如何,说不得也是因祸得福呢。”
  陈斯远嗤的一声笑道:“小小年纪,哪儿来那般多思量?我知四妹妹心下所思,如今四妹妹上头有二姐姐、三妹妹看顾着,再不行还能往我这儿来,何至于这会子就谋那劳什子的退身之路?”
  惜春却蹙眉道:“二姐姐心下明镜儿也似,偏木头人也似什么都不管,可不就是泥菩萨?至于三姐姐……赵姨娘与环老三拖累着,哪里还顾得上我?”
  正说话间,忽而便见一只大手覆在头顶,她仰头便见陈斯远认真道:“既如此,你往来时常往我这儿来就是了。多的不敢说,总不至于让四妹妹挨了欺负。”
  惜春心下动容,脸儿上难得露出了笑模样,说道:“远大哥还要考取功名呢,我又不好时常去。”
  “不耽误,我总不能每日都在攻读吧?不然再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啊。”
  情知陈斯远拳拳爱护之意,惜春便应声点头。
  陈斯远又将手中鱼食递过来,小姑娘便用竹夹子夹了鱼食往水中抛洒,引得湖水翻涌、鱼儿争抢。
  过得半晌,一小袋鱼食抛洒尽了,便有丫鬟入画寻了过来,说凤姐儿、三姑娘都挂念着,便将惜春请了回去。
  难得出来游逛,陈斯远暂且不想回返,干脆沿金鱼池而行。半晌转到金鱼池东南,便见凉亭里停着个熟悉身形。
  一袭粉红卉纹样镶边淡黄对襟褙子,内衬荼白抹胸,下着粉红兰刺绣长裙,头插素净珠钗,鬓贴石榴又有五彩绦丝垂下。那斑驳湖光反照在面上,衬得愈发水润白皙。
  陈斯远停步莞尔,不曾遇见黛玉,反倒撞见了宝钗。他抬脚往凉亭寻去,内中的丫鬟莺儿瞥见了,忙与眺望龙舟的宝钗说了一嘴,宝钗回首,紧忙朝着陈斯远噙笑颔首。
  陈斯远负手而行,须臾到得凉亭里,手捧折扇拱手道:“薛妹妹。”
  宝钗屈身还礼:“见过远大哥。”
  陈斯远挪步进了凉亭里,笑着道:“方才听宝兄弟说薛妹妹不肯游逛,怎地这会子自个儿来了凉亭里?”
  宝钗随口道:“颠簸了一路,总要歇歇脚。”
  实则方才那会子宝玉一个劲儿的邀黛玉游逛,宝姐姐虽面上不显却不免心下着恼,因是干脆也推拒了。
  陈斯远点点头,折扇指点了下水面,道:“我猜薛妹妹定是想起了莫愁湖。”
  宝钗掩口笑道:“睹物思乡,远大哥还真猜中了。”顿了顿,又道:“我父亲在世时,每年端阳都要带我往莫愁湖游逛……是了,我家在莫愁湖畔还有个小巧宅院,夏日里便会挪到那儿去避暑。”
  一旁的莺儿也陷入回思,笑着道:“不止呢,我记得那会子还跟着姑娘去瞧人家采莲蓬呢。”
  宝钗瞥了莺儿一眼,莺儿便识趣闭嘴,缓缓退开几步。
  陈斯远便颔首道:“比照莫愁湖,这金鱼池略显逼仄了些。”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宝钗方才气恼过宝玉,又因陈斯远乃是惯犯,便思量着其是不是以景喻人,说宝兄弟配不上自个儿?
  这话可不好接,宝钗心下多了几分提防。陈斯远见宝钗不接茬,心下纳罕不已,便转而说道:“是了,姨太太如何了?”
  不提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来宝钗便禁不住蹙眉。那日妈妈回来骂了哥哥一通也就罢了,待到夜里竟又……折腾了好一会子方才停歇,须知妈妈那日可不曾饮酒,这回总不能是酒后情难自制了吧?
  转天宝钗便寻了同喜、同贵旁敲侧击过问了一番,却听闻前一日妈妈只在荣国府中打转,除去与姨妈王夫人说了半晌话、早间时与琏二哥撞了个对向,余下光景便一直留在家中。
  总不能是妈妈与琏二哥有什么吧?
  这也就罢了,这几日哥哥薛蟠也不知怎地了,旦旦而伐,正值夏日、门窗不闭,那柳燕儿嚷得四下都能听闻,于是薛姨妈夜里又……辗转反侧了几回!
  一回两回也就罢了,连着几回哪里还是巧合?宝姐姐生怕薛姨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这几日连宝玉处也不去了,干脆日夜守着薛姨妈,生怕一个行差踏错惹出祸事来!
  眼见宝钗脸上神情愈发古怪,陈斯远禁不住道:“薛妹妹?”
  “啊?”宝钗回过神儿来,赶忙道恼:“方才走了神儿……远大哥说我妈妈?不过是崴了脚,这两日一直敷药,已经能落地了。”
  “哦,那就好。”
  不待陈斯远说旁的,宝钗忽而道:“是了,远大哥,那日你在园中可曾瞧见了古怪?”
  “古怪?”陈斯远心道,自个儿与司棋……算不算古怪?“这倒不曾,薛妹妹想问什么?”
  宝钗思量着道:“那日妈妈回来后便神思不属,也不知遇见了什么事儿……许是姨妈与妈妈说了什么吧。”
  神思不属?陈斯远暗自思量,这寡妇失业的撞见了活春宫,怕是难免心下激荡,过后神思不属也是寻常?
  当下二人各有思量,隔着半步一道儿观量湖中景致。那丫鬟莺儿停步亭外,观量二人背影,忽觉金童玉女也就是这般了吧?只可惜这位远大爷家世寒酸了些,不然与自家姑娘倒是良配。
  思量间又有婆子来寻,原是到了饭时,凤姐儿打发人来寻众人回去用饭。
  二人便一道儿绕湖而行,不过一刻到了帷幔左近,遥遥便听得内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入得内中,宝玉扫量一眼便道:“方才要射柳,偏生少了宝姐姐……与远大哥。”
  凤姐儿就道:“有的是功夫耍顽,老太太发了话,入夜前回返就好。如今要紧的是先用饭,便是你们不饿,我这会子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呢。”
  探春忽而合掌道:“是了,听说今儿个预备了茄鲞?”
  凤姐儿笑道:“前几日就预备下了。”
  这话一出,连惜春也笑着道:“说来好些时日不曾吃过茄鲞,如今还真就想这一口儿。”
  当下婆子搬了桌椅,又自周遭水井打了清水来,伺候着众人净了手,便围拢着落座。
  依着辈分、年岁,凤姐儿自是坐在了首位,左手边依次是二姑娘、宝钗、黛玉、探春、惜春,随即就成了挨着凤姐儿的陈斯远。
  咦?怎地不见贾环?仔细观量,这会子平儿也不在。
  当下陈斯远也不好发问,干脆闷声等着菜肴奉上。
  这第一道便是茄鲞,其后又有板鸭、南腿、鸡肉紫菜巴、鸡膏、烤酥皮肉、凉拌豆芽、熏豆腐,主食则是一碗清汤寡水的伊面。
  陈斯远先尝了一筷子茄鲞,那茄子丁很有嚼头,且越嚼越香,果然不负盛名。再尝了尝旁的,样样都是好滋味。待夹了一筷子豆芽入口,陈斯远顿时心下惊奇。那掐头去尾的透亮豆芽,偏偏能吃出鱼肉鲜香来。
  当下哪里还忍得住,扭头问凤姐儿道:“二嫂子,这豆芽只怕不简单吧?”
  凤姐儿笑道:“也不算难,不过是豆芽掐头去尾中间掏空,将新鲜的黄鱼打成肉泥,拌了佐料塞进去,烹制时大火翻炒十二下出锅就得。
  说来这菜还是你二哥在外间吃了一回,回来央着厨房反复试做,这才做成了的。”
  陈斯远心下暗叹贾家奢遮,面上自是赞叹不已。
  眼见陈斯远要吃伊面,一旁的惜春就道:“远大哥,这伊面没滋味,须得拌了茄鲞才好呢。”
  “原来如此。”陈斯远盛了几勺茄鲞拌在伊面里,那茄鲞里还有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拌了伊面吃将起来果然好滋味。
  待用过饭食,自有丫鬟奉上香茗,众人略略歇息说了会子顽笑,宝玉便叫嚷着射柳。
  当下自有仆役撤下席面,又寻了柳条去青一尺遍插于地,跟着又将竹编的鸽子笼与那柳条做成了机括,其上又系了彩色帕子。
  陈斯远正心下不解,便有惜春凑过来道:“贾家射柳与外间不同,远大哥只消射中帕子,带动柳条那鸽子笼便会打开,内中的鸽子剪了翅膀,待飞将起来比谁的鸽子飞得高。”
  这是玩儿出儿了啊!
  陈斯远咋舌之余,低声问道:“这是老国公定下的规矩?”
  惜春摇头小声道:“说是老太太从史家带过来的。”
  陈斯远默然点点头。当下又有婆子递送了软弓来,每人又有三支红布包头的短箭。
  二姑娘迎春便道:“还是依着往年规矩——”
  宝玉抢白道:“单是喝彩也无意趣,不若咱们也加一些彩头?”说着拽下玉佩来,笑着道:“谁若是得了头彩,我这玉佩便拿去。”
  一众人等纷纷应好,凤姐儿便押了个累丝金镯子,余下姊妹或是一簪一钗,或是丁香、帕子。
  陈斯远也凑趣地将手中折扇押了去。
  众人又投骰子定了先后,却是凤姐儿先射,往后依次是二姑娘迎春、四姑娘惜春、黛玉、宝钗、陈斯远、探春,那猴儿急了半晌的宝玉却轮到了最后一个。
  当下凤姐儿提着软弓娇笑道:“诶唷唷,你们顽就是了,我这个年纪——”
  不待其说完,探春就道:“凤姐姐才多大,合该与我们一道儿顽闹才好。”
  凤姐儿笑着道:“这规矩怎么定的来着?”
  惜春就道:“三支箭,中二者可选一样物什,中三箭选两样,鸽子腾空最高也得一样。”
  凤姐儿也不推诿,站定线在外举软弓略略瞄了瞄,头一箭飞出去却足足偏出去一尺有余。
  凤姐儿嘴上嗔道:“诶唷,果然偏了。许多年不曾射柳,倒是将这事儿忘了个干净。”说话间却面色凝重起来,举弓瞄了好一会子,待撒手那箭矢离弦而去,不偏不倚正撞在一方帕子上。
  机括发动,竹笼打开,奈何内中鸽子好半晌却不曾腾起。凤姐儿愈发认真,待下一箭,却正撞在剥青留条上,笼子骤然打开,内中鸽子受了惊吓,扑啦啦腾空而起,引得众人合掌赞叹!
  陈斯远道:“二嫂子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将门虎女。”
  王熙凤丢了软弓掩口笑道:“我算哪门子将门虎女?这小时候倒是没少骑马,弓矢却没怎么碰过,倒是闺中没少投壶、射柳。”
  一应人等纷纷夸赞,又有小惜春催促道:“凤姐姐快选一样彩头。”
  王熙凤应下,心思动了动,便将惜春的暗红玛瑙镯子抄了起来,道:“正巧大姐儿方才摔了个镯子,这个就当四姑姑给大姐儿送的了。”
  惜春笑点头,虽高兴自个儿的物件儿头一个便被人选了去,却心下可惜所选之人不是陈斯远。
  凤姐儿射过柳,依次轮到迎春,奈何迎春射术不佳,三支箭尽数落了空。本就是耍顽,迎春也不在意,众人安抚一番便轮到了小惜春。
  却见惜春小脸儿紧绷着,举了软弓眯眼观量,却奈何她这会子力弱,三箭只中了一箭。
  待到了黛玉,却是与惜春一般无二。
  转头轮到宝姐姐,前两箭俱都中的,待到了第三箭,陈斯远便见宝姐姐撒手时软弓略略抖动,那第三箭便擦着一方帕子疾驰而过。
  探春就道:“可惜,宝姐姐若是仔细瞄了,说不得能连中三箭呢。”
  宝钗笑道:“手都酸了,能中两箭已是难得,我可不敢奢望尽数中的。”将手中软弓交给丫鬟莺儿时,恰与陈斯远视线对撞,宝姐姐虽紧忙避开来,陈斯远却已窥破了其心思——藏拙。
  凤姐儿才中两箭,宝钗自然不好越过凤姐儿去拔了头筹。众人催着宝姐姐选彩头,众目睽睽之下,她挑拣一番,便将宝玉的玉佩拾了来,笑道:“瞧来瞧去,宝兄弟这玉佩最值钱,我便要这个了。”
  众人都笑着打趣:“我看便是宝二哥留个绦丝,宝姐姐也要选了去吧?”
  “讨打!”宝钗嗔怪着便与探春闹将起来,探春咯咯笑着来回闪避,最后躲到陈斯远身后道:“宝姐姐快饶了我这一遭吧,往后再也不敢了!”
  宝钗故作气恼,无意间却又与陈斯远眼神撞了个正着,心下忽而泛起委屈来,又故作无恙,笑着数落了探春一番。
  闹过一场,后头便轮到陈斯远,红玉紧忙将软弓送到陈斯远手上,道:“大爷好歹中两箭,不然岂非平白亏了个扇子去?”
  一旁的司棋掩口笑道:“这话儿说的,谁不知远大爷手头阔绰,偏这会子连个扇面都舍不得。”
  陈斯远提起软弓来哈哈一笑,说道:“送是送,亏是亏,那如何能一样?”
  当下凝神眯眼观量,须臾撒手,却是一箭中的!笼子打开,内中鸽子受了惊吓,扑啦啦展翅扑腾,须臾飞出十几丈高,又朝着远处落去。
  小惜春手搭凉棚仰头观量,惊叹道:“咦?远大哥的鸽子飞得极高!”
  剪了翅膀的鸽子本就飞不多高,方才凤姐儿与宝钗二人总计三只鸽子,最高不过飞了七八丈。
  陈斯远略略舒了口气,他随着老骗子混迹江湖,富家子弟那等飞鹰走马、投壶射柳的把戏最是擅长。
  当下又连出两箭,竟无一箭落空。眼见又有两只鸽子腾空,顿时引得众人欢声雷动。
  众人便催着陈斯远选彩头,陈斯远也不推让,略略观量,便将黛玉的丁香与宝钗金簪一并取了来。
  凤姐儿、探春插科打诨说着顽笑话儿,只道陈斯远好射术,黛玉与宝钗却各有心思。
  方才眼见中了两箭时,黛玉便知自个儿那丁香只怕便被陈斯远得了去了。因是全在其意料之中。
  倒是宝姐姐那簪子,黛玉虽不曾多想,宝姐姐心下却不免多想了几分。
  先前王夫人虽不曾明说,可话里话外隐隐有撮合之意,宝钗正待字闺中,自小那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又没少瞧,这心下又怎会不多想?
  这几日因着薛姨妈折腾连连,宝钗难免午夜梦回时多想了一些……那远大哥人品、样貌都没得挑,唯独家世有些欠缺,却难得是个知道上进的。每日攻读,屡屡在那国子监得了榜首,假以时日,焉知不会飞黄腾达?
  这般人物,连薛姨妈都心绪难耐,更遑论是宝钗了。奈何到得白日里仔细思量国,却也知陈斯远虽未来可期,奈何薛家却等不得!
  宝姐姐自是难免叹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过后便将心绪抚平、压在心中,平素半点也不曾展露。偏此时陈斯远别的彩头不选,单选了她与黛玉的物件儿……林妹妹与其有婚约,自是合该取了那丁香,可为何又要取了自个儿的金簪?
  宝姐姐心下不解,强忍着方才不去瞧陈斯远。
  另一边厢,宝玉眼见两个物件儿被陈斯远得了去,顿时兴致大坏,意兴阑珊道:“这射柳也无甚意趣,不若咱们去湖上泛舟吧。”
  探春不乐意了,嗔道:“宝二哥,才要轮到我,我还想要凤姐姐的累丝镯子呢!”
  宝玉便不说话了,随即眼瞅着探春也三中其二,喜滋滋将凤姐儿的镯子得了去。
  待轮到宝玉上场,因着心绪大坏,难免失了平常心,三箭只中其一,什么彩头也不曾得去。
  探春不免又高兴起来,打趣道:“宝二哥这是知道我银钱不凑手,将我那钗送还回来了呢!”
  宝玉讪讪一笑也不答话。
  不远处的黛玉笑着说道:“三妹妹莫非忘了?远大哥还能选一样呢。”
  探春恍然,笑着道:“是了,险些忘了,那远大哥快选。”
  因着陈斯远放飞的鸽子飞得最高,是以又能选一样彩头,他便将二姑娘迎春祥云挑心取了。
  探春纳罕道:“远大哥怎地不取我那钗?”
  陈斯远笑着道:“三妹妹不是银钱不凑手吗?”
  探春便故作嗔怪道:“远大哥存心逗弄人,都知我说的顽笑,偏远大哥这会子来打趣。”
  此言一出,自是惹得众人哄笑不已。
  却说一旁那司棋心下得意,身子略略撞了下迎春,低声道:“远大爷选了姑娘的挑心呢。”
  二姑娘迎春想起方才水榭情形,心下羞不可抑,红了脸儿低声呵斥道:“你别浑说!”
  司棋却全不在意,笑着低声道:“说不得方才头一样远大爷就想选姑娘的挑心呢。”
  迎春偏了头去,又偷眼观量陈斯远,谁知陈斯远正瞧过来,二人对视一眼,迎春心下顿生波澜,紧忙羞得躲去了凉棚里。
  眼见射柳罢了,宝玉便嚷嚷着道:“那赛龙舟一个时辰后才重赛,咱们不如赁了小舟,游玩一番。”
  众人齐声应下。
  当下凤姐儿便打发管事儿的去寻舟船,本道租用个画舫,一应人等都游逛一番,谁知这会子竟没闲暇的画舫,便是那乌篷船也只余下三艘。
  那乌篷船不大,能容两主两仆就不错了,凤姐儿又生怕有人落了水,每船还放了个水性好的仆役上去,因是一干人等便只能分批游逛。
  宝玉又邀黛玉同船,偏生黛玉这会子也有些劳累,便推拒道:“方才见了太阳,这会子有些头晕,你自个儿游逛吧,我要歇一歇。”
  宝玉无法,只得寻了宝钗同游。当下又有迎春领着惜春,凤姐儿领着探春,三艘乌篷船依次离岸,缓缓绕金鱼池游逛起来。
  眼见四下无人,红玉紧忙凑了过来,低声说道:“方才二奶奶训斥了环三爷一通,偏环三爷咬死了是无意崴了脚,二奶奶一气之下便打发人将环三爷送了回去。”
  陈斯远点了点头,心思却全在凉棚下的黛玉身上。
  香菱端了温茶过来,蹙眉说道:“那环哥儿瞧着就不像是个好的……瞧着人在水榭,这一头撞过去,说不得就落进了水中。”
  红玉心下极瞧不上赵姨娘,每回赵姨娘来都会充长辈,又对她们呼来喝去的,因是便哼声道:“说不得是赵姨娘教的呢。”
  这话却也不算说错,那赵姨娘素日里没少跟贾政吹枕边风,只怕更没少与贾环数落王夫人、宝玉的不是。贾环这会子才九岁,正是半懂不懂的时候,可不就信了去?
  眼见陈斯远神思不属,香菱便扯了扯红玉,朝着凉棚里努了努嘴,红玉顿时会意,笑着道:“大爷不若去凉棚里寻了林姑娘说会子话儿。”
  “嗯。”陈斯远沉声应下,起身正要往凉棚行去,谁知忽而便有人遥遥招呼。
  “咦?果然是陈公子,方才遥遥观量了一眼还做不得准,这才上前来看仔细。”
  陈斯远扭头,先是心下着恼,随即大喜过望——那来人竟是鹤年堂郎中丁道简!
  陈斯远笑容满面拱手上前:“丁郎中,有礼!”
  “陈公子客气了。”
  二人彼此拱手见过礼,丁道简便压低声音道:“在下昨日又验了一方,此方最是温补,每日一丸,吞服一月可见功效。”
  陈斯远略通药理,便道:“可是有喜来芝一味?”
  “正是。”当下丁道简正要说起此方精妙,却被陈斯远打断,道:“丁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不冲旁的,单是那一千两银子就足够丁道简感念的了,因是赶忙道:“陈公子何必外道?有事只管直说便是。”
  陈斯远略略朝着凉棚方向偏头,道:“此为林姑娘,扬州盐政林如海之女,与在下有婚约。林妹妹自幼体弱多病,延医问药不算,都说是体弱之症,每逢春秋换季,必犯了旧疾,咳嗽连连……或时而带血。
  想求不偶遇,在下敢请丁兄给林妹妹诊治一番。”
  丁道简应承道:“好说好说,治病救人,本就是在下本分。”
  当下二人一道儿往凉棚而来。那紫鹃瞥见陈斯远领了个陌生男子寻来,紧忙拦了过来:“远大爷,你这是——”
  陈斯远瞧着偏过头来的黛玉,笑着道:“此为鹤年堂名医,与我交情匪浅,不想今日偶遇,我又想起林妹妹有宿疾,便冒昧而为,请丁兄为林妹妹瞧瞧。”
  不待紫鹃发话,雪雁紧忙过来将紫鹃挤在一旁,笑着道:“就知远大爷心下记挂着我们姑娘,既是这般——”她笑着回头:“姑娘,鹤年堂乃是京师老字号,不若请丁郎中给姑娘瞧瞧?”
  若换做平素,黛玉只怕会说‘我这病也没什么可瞧的,死不了又活不好的’,偏这会子是陈斯远领了大夫来瞧,又是一片好心,她却不好如往常那般太过刻薄了。
  因是黛玉起身朝着二人一福:“谢过远大哥挂心,有劳丁郎中了。”
  “好说好说。”
  当下陈斯远引着丁道简进得内中,雪雁紧忙搬了凳子来,那丁道简在黛玉对面落座,紫鹃又奉上一方丝帕。
  丝帕附在黛玉皓腕上,丁道简道了声‘得罪’,便探出手来为其诊治。摸过右手脉象,又摸左手脉象。
  这会子紫鹃也顾不得此人是陈斯远请了来的,心下只挂念着黛玉病情,眼见丁道简蹙眉收了手,紧忙问道:“敢问郎中,我家姑娘——”
  丁道简摆了摆手,又仔细问过黛玉日常症灶、饮食,待黛玉一一说过,丁道简便思量着道:“肺气虚损、淤血痰浊又水饮阻滞,此为肺胀之症——”忽而吸了口凉气,又道:“不过我观林姑娘身形,又似脏腑娇嫩、形气未充啊。”
  陈斯远略知药理,这丁道简前面说的他一时回想不起来,倒是后面所说的,他倒是记得:此为肺部发育不全之症。
  丁道简又道:“不知姑娘往常都服什么方子?”
  不待林黛玉言语,雪雁抢白道:“我们姑娘自小儿延医问药无算,奈何都不大管用,后来还是扬州名医魏大郕魏郎中开了人参养荣丸,如今每三日服一丸,若发了病,便要每日吞服两丸。”
  丁道简点了点头,说道:“也算对症,只是人参乃大补之物,我观林姑娘虚不受补,这人参养荣丸却不好多吃。”
  陈斯远此时道:“还请丁兄开个方子来。”
  丁道简抚须思量,半晌才道:“一则每旬服一剂知母汤,我再开一副气舒丸……是了,”他转头与陈斯远道:“陈公子手中存了不少虫草,此物性温平和,不若多服一些虫草。”
  黛玉闻言抬起螓首来观量了一眼陈斯远,心下生出几分感念来……那虫草早些时日就送了一些来,每日三根足够吃上两个月的。只怕远大哥一早儿便将自个儿的病症挂在了心上,是以得了那虫草便巴巴儿的送了来。
  陈斯远拱手道谢:“好,多谢丁兄了。”
  那丁道简摆了摆手:“不必。”
  黛玉又紧忙使了个眼神儿,紫鹃便寻了两枚银稞子来要奉上。谁知丁道简坚辞不受,起身与陈斯远一道儿离了凉棚,又在堤上垂柳下说了会子话,这才告辞而去。
  陈斯远回转身形,便有雪雁寻了过来,笑着道:“远大爷,我们姑娘说这会子日头正毒,不若远大爷也来凉棚里纳凉吧,她们只怕要好一会子才回来呢。”
  “好。”
  陈斯远应下,昂首阔步进了凉棚,又与黛玉见过礼,便撩开衣袍隔着三尺坐在了黛玉身旁。
  那黛玉便低声道:“谢过远大哥了。”
  陈斯远笑着摇头没言语。
  除了自小便在一处的宝玉,黛玉还是头一回与外男独处,因是心下羞怯得紧。垂了螓首正要说些旁的,忽而瞥见陈斯远腰间挂了好些个物件儿,顿时心下不喜,忍不住说道:“远大哥人缘儿还真好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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